大战还在持续着。
广渺的大海中,忽而有一艘白色的渔船驶来,尖细的船头撞开波涛,拉出两条长长的波线。
它在巨浪中摇摇摆摆,最终停在了战场千米外的距离。
光洁的甲板上,拿着大口径狙击枪的酒德麻衣站立着,远眺着那两个上升下降腾转挪移的巨龙身形。
暴乱的元素在四周飞快穿梭, 带起一道道绚丽的彩光,使得这片天地恍若超乎世间,这足以打破一切普通人的世界观,就如同第一次极夜里站在北极仰望极光的人一样,不能不赞叹世界的浩瀚与绚丽。
这是单纯的力量,原始蛮荒, 却重击心灵。
握住狙击枪的酒德麻衣第一次心中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
她狙杀过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但这一刻,她根本没有信心朝着远处的生物射击。
即使她弹夹里装载的是可以杀死纯血龙类的贤者之石子弹。
但是这种东西真的能杀死那样瑰丽伟大的生物吗?
酒德麻衣问自己, 即使她并没有十分靠近战场,战斗的余波隔着遥远的距离仍旧能撕裂她娇嫩的肌肤。
她其实也是实力强悍的a级混血种,此时却连在千米之外观战的能力都没有。
屠龙秘党们追逐龙族的秘密和历史追逐了几千年,却根本不知道,这种伟大的生物根本不是所谓的混血种可以战胜的。
是,混血种历史上是杀过龙王级别的敌人。
可那些所谓的龙王,根本就不是完全体。
龙王的王座上,都是双生子,一个掌握力量的权能,另一个掌握力量的威能。
只有其中一个吞噬掉另一个兄弟姐妹,才能获得权与力的结合体,才是真正的龙王。
那样的它们,才是真正的神祗。
寻常混血种,连靠近它们都会被强悍的威压碾得血管破碎。
更不要说,龙王可以依靠结茧,无限地从死亡中复活。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混血种从未真正杀死龙王。
他们以为他们是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 能够随意摘取力量的果实。
却不知道,守护果树的神兽,是故意被他们杀死的。
而他们擢取的,也根本不是真正的权力果实。
“长腿,你去哪了?”
就在酒德麻衣被无穷无尽的恐惧侵蚀内心的时候,她的耳麦中响起了一道十分虚弱的声音。
“薯片,你没死?”酒德麻衣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娇媚的脸庞早已被撕开无数细密的血痕,殷红的鲜血滚滚而下,带着一阵阵微弱的血腥。
她连忙开始驾驶船舶往后退去,同时有些惊喜地开口。
“你就这么恨不得老娘死?”对面的少女气愤道。
“也不是,你要坚定信任我们之间的闺蜜友谊,实在是坚不可摧啊!”酒德麻衣抬起柔荑擦擦脸上的鲜血,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在水润的嘴唇上划过一丝诱惑的弧线。
“行行行,你最能说了,说回正事,”苏恩曦没了耐性, 再次问道, “我这里的gps好像坏掉了,显示你的位置在海上……”
“没坏, ”酒德麻衣打断道,她抬起巨大的黑色狙击枪,想要尝试瞄准疾电般相互转换身形的两人,却发现这只是徒劳很幻想,她愤愤甩下手来,闷闷开口,“我就是在这!”
“你疯了,这种程度的战斗,也是你能掺和的?”苏恩曦毫不留情面。
她也想帮助老板讨伐那个差点把自己榨干的男人,但是实力它不允许啊!
对于酒德麻衣的疯狂行为,作为管家婆的薯片妞简直要弹起来。
“别乱动,担架要塌了。”同时,零清冷的嗓音透过耳麦传过来。
“呃,好,都听你的。”苏恩曦讪讪道。
听着耳麦中两个女孩的声音,酒德麻衣嗫嚅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毕竟苏恩曦说的是事实。
她一个混血种,想要加入这种级别的战斗,确实有些痴心妄想了。
“对了,真正的重要事情还没说呢!”对面,讪笑的苏恩曦猛地绷紧平坦的身躯,焦急地嚷嚷起来。
“真要塌了……”零的声音有些无力。
“天基动能武器,天谴很快就要抵达相应的坐标了,你快跑!那玩意爆炸的时候,威力不亚于核弹,威力范围至少笼罩几公里范围!”
苏恩曦顾不上零的劝阻,大声焦急地喊道。
酒德麻衣浑身一凛,一股寒意从心底生出。
她收起所有表情,认真回复:“收到,立马开始回航!”
“嗯嗯,我在第一医院等你。”苏恩曦说得十分认真。
酒德麻衣驾驶改装渔船快速逃离。
最后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最后一眼。
两道夭矫的身影仍在空中相撞,一秒钟相撞的次数起码有十数次,每一次都如同惊雷。
她抬头看着那令人向往的万龙之战,深褐色的漂亮眼睛反映着那多彩的光芒和嶙峋夭矫的龙影,
“真美。”她发出由心的赞叹,好似一个虔诚的天主信徒看到了敬仰已久的神灵。
每一个体内流淌着龙血的混血种,归根到底都是崇尚武力的。
在龙族世界观里,他们变强的最好办法,就是杀掉对方,吞噬掉对方。
只要吃掉对方,你就能获得对方的全部力量。
杀伐,是龙族中永恒的主题。
这种影响,甚至是不分性别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曾经耶梦加得也无比渴望吞噬掉同胞兄弟,成为真正的大地与山之王,海拉。
但同时,龙类当中,下位者对于高坐于王座上的上位者,又有着十分严苛的阶级观念。
下位者是不能反抗上位者的。
但偏偏,曾经繁衍出整个龙族族群的黑色皇帝赫尔佐格,就是被麾下四大龙王所谋逆杀死的。
只能说,这个族类的规矩,实在过于难懂。
但对于此时的酒德麻衣而言,就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要不是这里要被炸了,她还想多看一会呢。
就这样,唯一的观众加速离去,剩余的两头怪物继续进行着无所不用其极的血腥拼杀。
无数的龙鳞混杂着高温的龙血洒落在海面上,就如同浓硫酸一般,在一声声滋啦啦的响声中炸裂,蒸腾起大片浓郁的黑红色蒸汽,
他们面容冷峻酷烈,好似两尊年代远久的青铜铸像,带着沉重如山的气势。
年轻的龙王路鸣泽已经浑身鲜血淋漓,那巨大的黑色膜翼早被折断,无力地反折在身后。
在他面前,那嶙峋夭矫的半龙程墨悍不畏死,仿佛蚂蚁一般攀附到他的身上,任由路鸣泽的手爪撕裂他的鳞片骨肉,也要狠狠地啃噬一口对手的血肉,比野兽还要来得无情冷酷。
无法相信,到底是怎样的仇恨亦或者意志使得他行事如同死侍。
他嘴里流着路鸣泽的血,膜翼大张着鼓动,不停环绕在对方四周,每每抓住间隙在路鸣泽的身躯上留下见骨的伤痕。
他的金色瞳孔中放射出凶戾的光,在死亡的压迫下,每一个细胞都陷入了绝望的疯狂,没有什么东西不畏惧死亡,细胞也一样,即使它们没有自主意识!
程墨俯身低掠,狭长的双翼割开狂风,那因为路鸣泽气息暂歇,而重新出现的滔天蓝黑色雨幕,都在他的气场下倒飞向上。
他身体夭矫健壮,比世界上性能最优秀的战机还要强健,在空中不断翻转腾挪,划出无数赤黑色的残影来。
在他死命的攻击下,路鸣泽的身躯已经摇摇欲坠,像地震过后千疮百孔的大楼。
他嘶吼着,尖利愤怒的龙吼响彻四周。
在战斗开始之前,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对手居然是如此疯狂可怕的敌人。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令他一时间都有些捉摸不定,被打了几个猝不及防。
在他的观念里,流着尊贵血液的王,总不能疯狗一般厮杀。
可被一个他完全看不起的混血种打得如此模样,他心中的愤怒更是无法言喻。
于是,他也抛弃了所谓的君王仪态,开始发动最为原始的厮杀模式。
两个怪物的战斗,也因此进入到了白热化当中。
它们彻底抛弃仪态风度,让身体内最原始的搏杀基因操控自己,彼此扼住对方的喉咙,用利齿撕咬,以带着雷电的刀剑相击,脸色威严冷峻,如同神圣画卷中神魔的搏杀,杀意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龙族的战争永远都是不死不休的,拼杀到了最后,根本没有什么招数可言,一切的身体部位,都成为了武器,而一切的攻击,都是为了杀死对方。
与此同时,遥远的宇宙空间,来自加图索家族的天基动能武器已经抵达标定的坐标。
随着攻击指令的下达,六柄锋利的“天谴”之剑悄然脱离了卫星,随着重力开始发出刺目的光芒。
死亡,终于到来了。
近地轨道上的天巡者武器在这一刻全弹发射!
剑槽中的六支达摩克利斯之剑全部坠向地面,笼罩了战斗双方所在的空域。
近地轨道上的天巡者每90分钟绕地球一圈,此刻它再度到达东京上空,奏响了屠龙的最终号角。
只是这次,它的目标,并非是纯粹的龙类。
“到此为止了!”
路鸣泽微微抬头,心中明白威力堪比核弹的武器即将坠落。
他一口咬断程墨的两只手骨,蓄势已久的言灵轰然降落在疲累伤残的程墨身上:“禁锢!禁锢!!禁锢!!!”
这一刻,程墨身上像是背负了沉重至极的山岳,全身上下的筋骨都承受不住那种压力而开始崩裂。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到了天空中明亮的六个光点。
难以言喻的警兆瞬间在心底响起,如同惊雷一般颤动心灵。
灼热的高密度金属棒在飞行中分解,半融化状态的金属碎片组成了密集的打击网。
天谴降临!无从逃避!
这是堪比核弹威力的超然武器,能够将龙王级别的龙类钉死在深邃的海底。
“还是结束了!”路鸣泽用金色的眸子冷漠地看着程墨,弯折的膜翼再次鼓动起来,托起他鲜血淋漓的身躯往后飞去。
面对这种强悍的武器,虚弱的他也要暂避锋芒。
“动起来……可恶,动起来!动起来啊!”程墨疯狂挣扎着,来自龙王的言灵之力却死死囚禁着他,不让他动弹,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垂在天际的光点坠落下来。
“给我动啊!”他死死咬住牙根,皮肤下猛地炸出大蓬的鲜血。
这一刻,他启动了从未尝试过的四度暴血!
仿佛来自恶魔馈赠的力量瞬间贯穿了他的身躯,他扬天痛啸,身躯被强悍的力量撑得支离破碎。
【检测到吞噬者0515状态异常,请自行查看自身状态,并尽快解除异常状态】
吞噬空间的声音疯狂地警告着他。
光芒一闪,六道巨剑坠落。
在通天的刺目光芒和震人发聩的巨响后,一切都消散了,乌云,飞鸟,雨丝,海浪,全部都化作了炙热高温中的飞灰,无数的海浪翻飞激荡,冲上近三百米的高空。
尘埃落定之后,幽深漆黑的海底,只剩下一具漆黑的龙骨十字静默地躺在地上,面骨上的眼眶空洞,失去了所有的神韵。
海面微微荡漾,蒸腾出无数的白雾。
……
某种超然的伟力降临在枯死的多摩川上,樱花再次盛开了,一眨眼,漫山遍野的粉红色樱花卷落在风中,随着细微的雨水在地面上汇聚,静静地流淌起来。
樱花落的季节水面上会飘着一层花瓣,日本人把它叫做“樱流海”。
红井四周静谧恬淡,就像世外桃源,似乎藏着隐居的精灵使人不敢惊扰。
一道天边飞来的流光打破了这种平静。
他的身躯已经好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他的手臂极度弯折,那是因为尺骨在巨力撞击下被扭曲折断,膜翼的骨骼断裂后在优秀血统下强行接在一起之后又在突破十几倍音速的飞行中折断开来,胸口破开了巨大的空洞,连猩红的心脏都触目可见,鳞片凋零,浑身皆是强行愈合伤口留下的瘢痕。
如此重伤的他却脸色十分平静,似乎伤痕只是虚假的幻象。
他轻轻握碎两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武器,缓缓地降落到红井边上,似乎生怕惊动了那沉睡在升降台上素白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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