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刚从文*革中脱离的大国开始放弃了阶级斗争纲领,把主要精力转移到了现代化建设中。十一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国家首次提出了改革开放。

    七八年底,可口可乐公司与中粮油签订了协议,在帝都合资建厂,以补偿贸易形式,由可口可乐提供设备、生产原料,由粮油出口总公司负责代售。可口可乐成为了首个进军国内的外企。

    七九年元旦,中美建交,大使馆通报欢迎所有美国资本来华投资建厂。受此消息激励,大量华人华侨和美资公司到大使馆询问投资国内事宜,但最终成行的寥寥无几,且绝大多数都是以销售为主要目的,将中国当成了待开发的下一个倾销市场,真正具有技术含量的企业基本上一家也没有。

    受挫的国内慢慢将目光转移到了相邻的港台东南亚,这些华人华侨众多的地区。在这种大背景下,李学初的北上受到了国内相应机构的热烈欢迎,原先担心的效率问题完全没有变成现实。

    现在的香江和国内都正处于小心翼翼的试探性接触阶段。一方是出于对红色政权的恐惧,另一方则是对资本贪得无厌本性的担忧。

    两者的顾虑似乎都有道理,不过最后的结果证明前者的担心是多余的,而国内在后面的十来年里也没把法制建设完善,让后一个担忧成了现实。试探期结束后,行骗全国的‘侨民’让不少地方政府交出了开放后第一笔学费。

    骗术有高明有简单,高明者钻法律空子,被发现了都没辙,简单的骗完玩失踪,在这时代也很难追回。骗子中有的是富豪,有的是草根,骗完钱财拍屁股回家。有的国内的,会说两句英、粤语而已,被抓的也少,现今的国内太单纯,不管是政府还是小民……

    “莫名其妙的想这些东西。”李学初摆摆头似乎想把这些没用的杂念甩出脑外。有时候真想给国内提个醒,少走些弯路也是好的。不过除非有机会和中央会面,否则也无济于事,毕竟大多还是正经商人。要想真正解决问题,一切都要落实在法律上。

    “各位贵宾,我们现在即将降落在沪市虹桥国际机场了,在安全带的指示灯没有熄灭、班机没有停妥前,请您不要离开座位……”飞机上的广播音想了起来。

    “终于要到了。”李学初向外张望着后世魔都。

    和后世的印象很不一样呢,三十年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现在的魔都还没显示出后世国际大都市的高冷逼格,没有一栋栋高耸的大厦,甚至周边还有不少农田。李学初不知咋的生出了一些亲切感,虽然自己不是魔都人。

    向下俯瞰着密密麻麻蚂蚁一般的人群,街道上的自行车人潮,李学初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了,这才是自己的地方。

    出了机场四处张望,机场周边的人虽多,但大部分人的衣着只有蓝绿灰三色,款式也单一。在一片暗色调的服装中偶尔点缀着几分亮色,像一片灰土地中冒芽而出的野草,显出了几分改革初期的暖意。

    虽然没经历过这个时代,对这个时代的服饰李学初倒也知道一些。蓝色的是干部装,绿色的是仿制的军装,灰色的是人民装。穿着雷同或者说一模一样的服饰,如此众多的人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般。

    在茫茫人海中,自己一行人有种像异类般被隔离开来的感觉,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略拥挤的人群到自己这里像河流遇礁石般自动分流,主动和自己一行人保持了两米以上距离,不约而同的用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几人。

    “还好自己的人里面没老外。”李学初苦笑看着另一边被强势围观的几个白人。虽然服饰上与众不同,但脸还是差不多的脸,‘观众’的热情远远没有几个老外来得高涨。

    这时候的魔都人没后世见怪不怪的蛋定,将老外当成珍惜动物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对着老外‘异于常人’的奇特五官指指点点,远处还不断有人呼朋引伴:“快来看那,这有老外。”

    “大家让一让,不要围观外宾!”机场工作人员尽力的疏散人群,不过一时也没什么辙,老外移动的速度比自己一行人慢出数倍。

    老外们举步维艰,在好奇的人潮中显出几分不适和迷茫,有一两人看到了李学初一行人,递过来的眼神中似乎还带了几分求救的意味。

    耸了耸肩,这个李学初爱莫能助。

    不过他们的困扰没持续多久。几分钟后,一波穿着干部装的人群浩浩荡荡赶了过来。

    “散了吧散了吧,不要围观外宾。”几个干部扯着嗓门在人墙外面高声叫着挤了进去。这时阶级还没固化,群众对公仆还没主动避让的习惯,颇有几分不情愿的分出道来,还真有些辛苦。

    在李学初以为跟自己无关时,干部群分流了一波人过来。

    “请问您就是香江的李学初先生吗?”当先一个穿着四个兜干部装的中年人问道,不过看他眼神已经确定了。

    “是的。您是?”

    中年人热情的伸出手。“我们是沪市工业局副局长张涛,欢迎海外侨民回国创业!”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挺有力道的”李学初暗想。这些人给自己的感官是风风火火,说话行事透着几分干净利落,和后世官员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我这次来是来谈合作的,不过也确实有回国创业的打算。”李学初笑道。

    张局长对这个回答挺满意。“呵呵,现在国家对外商和侨胞来华创业的政策是鼓励的,如果李先生有意的话,我们一定会给予最大的支持。”

    “我会慎重考虑的。”国内最渴求的就是实业,可对于是否放开市场让国内个体户发展还顾虑重重,对外资反倒没那么多顾虑。

    现在的国内正是创业黄金期,李学初也想参一脚,可惜目前接触的实业只有玩具,这种没太大技术含量的东西有些不想做。有什么能发大财技术含量又高的实业呢?发展前景好,最好能像索尼三星那样发展成行业一霸的,这个自己还在想。可惜自己不是技术宅。

    这时另一个人也靠了上来。

    “你好,李先生,我是沪市文化局的,欢迎你回国。”

    “你好你好。”

    ……

    连续几个干部都是政府人员,市工业局的,外贸局的,市侨联的,还有市科协的……要合作的正主魔都电影制片厂寒掺的落在了最后面。对外要由政府牵头,这个时代的特点。

    挨个握手,连连接受领导们亲切的问候,并简短予以致谢,几番寒暄下来,李学初额头冒出了一圈汗水。

    对面的几老外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而且明显接待规格比自己高些。毕竟自己只是来合作的,对方大概是有投资建厂的意向吧?

    过了一刻钟左右,看对面已经邀请外宾上车了,张局长也随即笑着邀请一行人去宾馆。

    “呼,终于应付完了。”李学初长出一口气。

    上了车,李学初发现两队车都开往同一个方向,大概住的地方也会安排在同一个地方吧?

    果不其然,两队车停在了同一栋建筑门口。

    “李先生,我们到了。”张局长笑着摆手示意了一下。

    李学初下车看了一下:和平饭店。

    这家历史悠久的饭店现在是魔都接待外宾的主要场所,前世李学初也来过这里,不过只是在门前拍照留念了一下,想不到回到三十几年前倒有机会在这里作为‘外宾’享受接待了。

    对面的几老外也下来了,看似为首的一中年老外和李学初微笑着轻轻点头致意了一下,两队人相继进入。

    “张局长,他们是哪国人,来干嘛的?”李学初小声问道。

    “哦,是美国化工业的代表。”张涛回道。

    “是来买石油还是开公司?”

    张局长笑着不回答了。这时候的外事纪律还是挺严的,虽然看着没什么关系,但能少说就少说些。

    看人家不吱声,李学初也就不问了,开放的前二十年左右石油是国家的主要出口项目之一,以后就反过来了,自个都不够用呢。

    这行业和自己没什么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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