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天他透露出不想呆在京城,只想四处看看,谢表姐颇为赞同,在众多亲戚面前还拿“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算尽不如君”的《牧童诗》表达对闲适向往,也说他有才不用在朝事上证明,甚合他意,那么以后---少年情窦闪现在脸上,让张路达一阵羡慕。
“感激的话不多说,此等提携---”裴东锦止住他,
“祖父说,你比我有向前向上的冲劲儿,也有扫天下的雄心,我就做个江湖浪荡儿,有一天这天下---或许---我回来贺你。”
张路达也叹一口气,
“你自己悲观,倒是对外我信心,你就不怕我混不到核心,或者---我连明年春闱也考不中?”
“我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二人会意一笑,坐正了,商量起明天接待施舍的各家,及其饥民住处的安置。
天将黑不黑时候,柴溪反而睡醒了,这才惊觉自己占了主人的房间,连忙起来,伏在桌子上的团团鼾声都传出来,她轻手轻脚,镜子虽然不如现代,还是相当清晰了,镜子中的自己,果然是个俊俏的孩子,鼻子高而挺,是有男童的英气,怪不得没有人人怀疑,太小一个方面,长相中性也是,还好,与原来的她,小时候的她差别不大,让她人格分裂的感觉消失了,对这个身体有了认同感,她柴溪就是这个不知名字,音相似的女孩,这个女孩以后就叫柴溪。
仔细感受,昏睡之前,喝到嘴里的药苦味还在,腰上也清凉凉的,塌边的衣服也是精致的很,哎,果然主人发话就不一样了,为了活着,不为人奴役驱使丧失尊严,长到足够大前,没有万全办法能护住自己,要抱紧这个大树。
换好衣服出门,园中有盆景松树,一排6颗,大小只到她头顶,1米1,2的样子,中间细叶的不知道是什么植物,在这北方的冬日里翠绿可喜,伸个懒腰,抬头正撞上自己刚才想好要讨好,要抱紧的大树。
还隔了老远,裴东锦先打趣她:
“柴小郎,果然风姿卓然,怪不得遇音坊死不放手!”
啊?柴溪一惊,死不放手?难到?
“他们又找来了?”
这一脸惊恐才真是个小孩子,不是柴溪有意给别人看的模样。
“没有,没有,你的财物都送回来了,怎么会?我夸你呢!”
裴东锦把这个惊讶恐惧收进眼睛里,连忙否认,怕是吓着了这稚儿。
柴溪心中腹诽,你们家都是拿吓唬人当成夸赞?
一不小心把不满的情绪外露,嘴不自觉嘟起来,像个包子刚刚蒸熟,着实是萌态十足。
“那把剑是你的?”
他半弯着身子,不想身高差给她造成压迫感,只好半蹲下来,与她平视。
“团团的!呃,其实,你也看出了,她并非我亲姐姐,这是我嬷嬷的女儿---不过,”
怕他轻慢团团,拿她当下人,紧接着急急解释:
“我们亲厚胜过同胞姐弟!”
柴溪找个石阶坐下,有点儿凉,她没有在意,裴东锦仍然蹲着,只是换了个方向,地上太脏了。
“那剑---她有武艺傍身?”
那就是护卫,有护卫的富户有,但是有佩剑的护卫---大周重文轻武,铁器管制严格,精钢更是不易得,那把剑,利而不重,可是没有几家能有,这个小郎的身份成谜。
“有的!”
可是其他,柴溪是真不知道,希望他别问,就自己转移话题:
“我还没有谢你救我于水火,又收留之恩。”
说完她站起来,深揖下去,个子小却有模有样,加上这身衣服,就是个贵族学童学礼的板板正正态度。
裴东锦没有站起来,只拱拱手权当还礼了,这个角度才能借未全暗天色和灯笼光看清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很有意思。
“小郎客气,那小郎可记得来处,父母族籍?”
“家父崇明,母亲璐扬,族--什么?我不知。”
柴溪几乎没有犹豫就报了爸爸妈妈的名字,自己因妈妈难产姓了母姓就不说了,这个时代姓母姓,与世俗不符吧,还好,他们名字并没有太浓的现代气息,至于族籍,她真不懂是什么,作为一个小孩子,她可以不知道。天已经在几句话间黑透,柴溪就势重新坐回去,俩腿岔着,手肘放在上面,双手托腮。
这2个名字他还真没有听过,是自己想多了,裴东锦收敛思绪。
“嗯,我明天就传信给吴大人,身份文书也快的很,团团---”
“就柴团吧,我姐姐。”
虽然听着像菜团,总算姓了自己的姓。
“你未成年这个户---她多报几岁,做个女户吧。”
柴溪点头,她听明白了,自己一个孩子哪里能有户口本,哪怕是现代也是如此,女户就女户,她自己也是个假男孩呢。
“财物稍后给你,那小郎还有什么别的需要?”
问不出更多的东西,裴东锦也并不失望,这个不是关键,像这样一个孩子,长相好身世凄惨,放在“最为心慈”的皇帝那里,就足够了,胜过白纸黑字的证据,只要祖父让她面圣,他有9成的把握,这俩个孩子遇见的巧。
柴溪心里却是盘算着多了解这个时代一些信息,这也是生存必要,物质不丰富的古代,步步死地,要小心很小心,也要知己知彼,己已经无从得知了,这个大环境---要怎么入手询问呢?能百度一下就好了---哎!
“那个舆图,还有没有便于携带的?或者,更详细的?”
裴东锦又没有想到,她会有如此要求,对她身份的猜疑又起,可是他父母名字---自己记忆中确实没有,他信自己过目不忘的脑子。
“小郎识得舆图,是从哪里习学过?”
知兵事必懂舆图,难道她来自军营?
柴溪想拍自己额头,怎么忽略了,明明告诫自己要小心说话的,又昏了头。
“小时候---比现在还小的时候---大约是去年---嘿嘿,我家有一护院他都懂,我觉得有趣儿,就跟着看看---现在---你这个图和他的不一样。”
似乎合理,又又许多错漏之处,裴东锦没有深究,她也许真所知有限。磕磕绊绊的叙述,证明问不出什么。
“看来你是喜欢,也罢,等为兄办完这里的事情,闲了教你认识大周各地貌,讲述风物人情,我去过的地方可多呢。”
“庐州去过吗?”
柴溪太过于着急说出来就想捂嘴了,哎,自己还小,好奇心重再正常不过,一会又遭怀疑,她就这样搪塞他。
“是你要投亲的地方?”
这个说法更合理,柴溪默认。
“那可远的很,别人说那里古战场和大大小小的码头值得一看,我最喜欢的倒是小鱼饼和糟米肉。”
裴东锦放松下来,开始讲他到庐州的感受。
“不知道你亲戚在哪一区,最得我心的景色就是雾气不散的三河屿,我去的时候正是2月,它的美不在古迹,而在于船只忙着打鱼,晨光雾气里,挤了一河的船,竟然能在2,3刻的时间错开了,到各坊市卖刚刚打上来的鱼,那生机勃勃---真是让人生了无数力气,让人觉得明天有希望。”
是啊,除了自己,哪怕是70老翁,也撑着船一网一网的撒下去,有没有鱼,都表情不变的继续,别人都活得认真,自己怎么就看成挣扎了呢?哎,不能把这个情绪传给孩子。
“有希望吃到你喜欢的鱼?”
柴溪半玩笑,她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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