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易跪在阎王殿下越听越惶恐,不知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被阎王捉来,但此时又无法逃脱,只好乖乖地跪在边上,继续听殿上那王者判案。

    断完许多官司后,那王举目往下一看,见下面跪着非人非畜、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问道:“这是个什么怪物么?”

    那神禀道:“此乃元世祖忽必烈所供养之国师番僧也,阎君痛恶他发宋帝诸陵,每一日夜轮受十八地狱之苦,已三百余年,阎君说他在阴曹受罪,世人不知也,送到大王台下,叫他阳世受一番显报,回来再受诸苦。”

    王切齿蹙额道:“这厮原非人类,叫他世间去,又要杀人淫人,如何行得?阎君既送了来,只得叫他去走一遭,还叫他做个和尚,或可以稍有慈心,或不受其害,若再凶盗,使其身为齑粉,以饱老鹰猪犬之腹,回来再听阎君发落,带去!”

    王对那神道:“宿案俱完,你可以去回阎君,倘有不合处,不妨改正。”

    那神道:“大王铁笔之下,不但无冤人,而诸人亦自以为不冤。”复下来叩首道:“小神辞去矣。”恍惚之间,不见形影。

    莫易见那神刚去,忽又见一土地跑得喘吁吁地忙来跪下,禀道:“小神系靖康时东湖樵夫,闻外夷侵我大宋朝,宋帝被囚禁,我义愤填胸,即痛哭投东湖而死,上帝怜小神一介贫民,尚有一些忠心,即敕为东湖土地,今二百余年,此忿未消。”

    王赞道:“好,很好!汝一个无官无禄之樵夫,能死于忠义,使世间为国民而有贰心者,置身无地矣,汝既有忿,可往岳家为男,尔再生之时,有官有禄以荣身,有妻有子以居室,尔寿考而终,死仍为神,也可报汝了。”

    那土地笑逐颜开,再三叩谢,王道:“你同他们一起去罢。”只见一对童男女,手执幢幡引领众人,一阵香风而散。

    又见旁边一个绿袍红须的判官,呈上一卷,如人间之文案,跪禀道:“此系黄氏的金童一案,上呈圣览。”那王看毕,就吩咐带那黄氏上来。

    只见那黄氏,面目如生,神情带惨,然而体态轻盈,腰肢袅袅,虽所隔颇遥,灯影下见其娇艳动人,容光飞舞,金莲半露,款促湘裙,走到神案前跪下。

    王问道:“尔阳寿未绝,何故来此?”

    黄氏女禀道:“民女生前系本地黄贪全之女,父母只生民女一人,并无兄弟,因珍爱如宝,云比兼金尤贵,故唤乳名为金童,生长二九,尚未适人,父母为爱女心切,难于择婿,女因摽梅期过,未免伤情,缘此情未遂,故抱恨而亡。”

    王说道:“汝父母既钟爱于你,为何不与你早择一婿?”

    黄氏女禀道:“父母见女颇有姿容,难求坦腹,欲觅一才如子建、貌似潘安的人品,方肯许允,如此拣选,故而难得。”

    王笑道:“似此议论,亦是爱女择婿之常情,但姻缘自有天定,世事岂容人谋?尔父迂腐庸人,不足较论,但此等人等虽未易得,以尔之貌,或不至于终弃,倘为尔觅一才貌稍可之婿,亦未可知,为何就至捐躯?”

    黄氏女又禀道:“天公最妒,不能全美,那才貌兼备的人,大约贫者居多,曾有两人仰慕贫女,虽傅粉何郎,豪吟太白,才貌也不多让,但他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虽贫女之爹慨然有允诺之心,而女鬼誓死无相从之意。”

    王又道:“才貌双全的人,本山川之秀气而生,一时也是难得的,因金陵城虎踞龙蟠,江山秀美,故生多俊,难道这两人中就没有一个中你意?”

    黄氏女道:“以我之容貌,虽不能赛西子,压昭君,然选于今日美艳之中,亦可以自雄一世,虽不敢望以金屋贮娇,安肯配蓬茅下士?一心欲嫁一富胜石季伦、贵如郭令公之夫,方才遂愿,女既系一时绝世之娇娥,故发誓要嫁一个敌国巨富之财子。”

    王不禁大笑道:“此事不特罕见,此语抑且罕闻,汝不爱无贝之才,反爱有才之贝,真为可笑,我看你容貌若许,为何具此一副俗肠?妍皮不裹痴骨,诚谬言也,然红颜薄命,你既有几分颜色,焉能得配才郎?但城中富贵者颇多,你为何又不嫁呢?”

    黄氏女道:“曾有一富家之子,姓金名有财,家赀巨万,富压南畿,慕女花容,曾求袒腹,对民女倾心悦意,愿效举案齐眉,怎奈爹爹执性不从,以致死残玉碎。”

    王问道:“汝父为何不依?”

    黄氏女道:“爹娘说他形如傀儡,貌似修罗,故他家虽有好合之媒,而我家竟不中雀屏之选,民女恨父母难以明言,伤己身暗悲,艰难窘迫,坎坷不顺,害相思而不觉相思害矣,本待要效鸾凤,谁知鸾凤分飞?今一命虽赴幽冥,九泉难免遗恨。”

    王勃然怒道:“你不知以才貌择夫,反以金银求配,可谓目无珠矣,可恶可恨。”

    黄氏女又禀道:“金家郎虽然貌丑,却甚情深,彼闻民女之美丽,数四相求,爹憎他之丑态,再三推,彼竟思慕成疾,一病而亡,临终惟再三呼民女乳名,民女闻之,故为心死,因感他一种痴情,愈动我万分想慕。”

    “古人有云:‘女为悦己者容。’彼既为民女而死,民女又岂能舍彼独生?下情若此,恳请上圣鉴察。”

    那王者道:“论汝初具嫌贫爱富之蠢念,本当永堕地狱无间之处,变猪变狗,但怜你后有感情报德之深心,尚可保全为有缺陷之女身,轮回盲妓之人吧。”

    正欲判断,只见一个文士,衣巾破敝,面貌清奇,持一状上呈神案,长跪诉道:“念某在生时,腹富三冬,胸藏二酉,不得飞腾黄甲,空自困守蓬茅,未蒙贤守宰之吹嘘,反为痴女子所摈弃。”

    “慕色虽非正道,好逑自是人伦,各害相思,抱思而殁,情实难甘,故来上告。”

    那王者将此人文状看了一回,大笑,反怒道:“尔为读书人,具此才华,焉知非瑚琏之器?有品格,岂料非梁栋之材?为何轻掷此?自弃若此,所谓虽读书而犹未知书者也,今虽一死,尚有可怜,不过供人笑耳。”

    正说间,只见又有一持状者,面貌狰狞若鬼,身躯仿佛人,自称姓金名有才,呼冤不已,情色惨然,王问道:“尔有何冤?所告何事?”那人道:“鬼在阳世,慕黄氏女之姿容,苦恳成全,黄氏女亦羡小人之富厚,乐从一诺。”

    “奈他父母只爱那才貌兼优,以一不识时务之老迂,致害我一对妙龄之蚁命,况小鬼在生时,虽然貌丑,却甚心良,恶并一无,善皆万积,今受报若此,情甚不甘,且人命关天,愿求大王追断。”

    那王者听罢,援笔判曰:黄氏金童,艳色如花,痴心似水,不思嫁才貌儿郎,但愿配银钱子弟,妍媸莫辨,贫富是论,未嫁女即害相思,妇道可知矣。

    择丈夫尚图富贵,亲戚何有哉?本当押入酆都,今且从宽谴谪,既爱金银,应与门户家做女,不分好丑,当为盲妓,恨其自负娇容,初做贱妓,偿还宿债,怜其以后矢贞,能为丑子捐躯,终为良妇,了却前缘,今生误爱富儿,再世当求才子。

    金有财自恃富豪子弟,苦苦求妻,黄家翁只重才貌儿郎,殷殷却婿,以致彼缘未遂,此命是捐,查彼貌虽丑恶,心实善良,今着彼托生阳世,与金氏女初谐露水之欢,后遂双飞之愿,才貌兼优,以掩前生之丑,家徒四壁,以报恃富之横。

    铁笔无私,照判发放。

    那王者写毕,发与判官,判官高声宣白一遍,那王者又叫道:“带那三兽上来。”

    只见鬼卒带过一只尖嘴母猴,一只咆哮牝虎,一只铁黑雌狐,伏在案下,若有所诉。

    那王者道:“尔三畜前生孽重,致变畜生,罪恨已满,今着转托小人,兽心虽不能全革,若不伤害性命,来世尚可保全人身,不然又堕畜道矣。”

    着鬼卒送它们到转轮殿去,那三兽连连点头,如叩谢之状,摇尾摇头,欣欣然随鬼卒而去。

    判官在傍呼喝,将前之判文传与鬼卒,随亦将众人带去。

    听毕之上所有疑案,莫易再看看候审之处,只得他一人跪于此,但也未见有小吏来唤他,心中更是蹊跷,听殿上那王者问了一声:“阶下尚有事禀否,若无,可全退下了。”

    听那王者如此说,莫易壮胆大呼:“冤枉啊!小人不知何故,被两位鬼差哥带来,请大王做主。”

    此时莫易听到殿上那王者说:“殿外阶下是何人喊冤,速速带上殿来,待本王来盘问一番。”

    殿上那王者的话音刚落下,就见阶下有两鬼小吏急忙走来把莫易带去殿上。

    殿上那王者问:“汝为何人?姓甚名谁,今日缘何被带来此殿,如实道来,本王也好与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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