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易又写了一个新的故事,梁氏与小倩拿着新写完的手稿看过后,开始毫不吝啬地夸起郎君来,莫易也开玩笑地回应,三人说得是热热闹闹。

    最后梁氏笑着说:“我们三个再如此互相吹捧下去,就无休止了。郎君如此终日闭户,自然是学业大进,读书写作虽系妙事,然不可苦功太过,损耗精神,还该散步娱乐,以活文机,现在已是腊月末,再过两日便是新岁了,今年与往年不同,郎君有如何打算呢?”

    莫易心想:是啊,当下已是腊月末了,离新年日近,是要开始治办年事了。

    想到此,莫易说:“今年我们要好好把家里收拾收拾,一家子开开心心过一个欢喜大年,阿娇,这样你看好不好,今明两日我们好好把家里收拾一下,后日吃过早饭就去城里游玩一下如何。”

    小倩听说后很是开心地说:“易哥哥如此想法,小倩十分同意,就这么办吧。”

    梁氏也说:“甚好,我去安排家中仆人丫环们好好收拾一下。”

    梁氏说完后,安排仆人们开始打扫,收拾器物,又打扫各个房间,以备悬供诸神及祖上画像,此时宅院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小倩也忙着安排打点送的针线礼物,正值丫环捧了一茶盘押岁的锞子进来问梁氏说:“娘子,这一盘碎银子共是三十两八钱,里头成色不等,请娘子过目?”说着递上去。

    梁氏看了看,只见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的,也有八宝联春的,梁氏说道:“好,收起来吧,晚点好用。”丫环答应一声去了,她又站在厅上看着仆人们抬围屏,擦抹几案金银供器。

    然后梁氏似乎又想起什么来,吩咐将方才各物,留出供祖的来,然后留了家中所用的,余者派出等例来,一份一份地堆在厨房的台上,让人将仆人们另有家室的唤来分与他们。

    看着收拾完备器物,命人在厅柱下石矶上铺了一个褥子,看各丫环们来领取年物,看着领完东西后这才回房。

    忙了一日后吃过饭,莫易与梁氏和小倩在宅院中又看了一圈,院中白石甬路,花团锦簇,各色齐备,宅院中也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宅院之中从大门、内厅、内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灯笼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正室之中,亦是锦裀绣屏,焕然一新,早已袭地铺满红毡,当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正面炕上铺新猩红毡,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梁氏让莫易上去坐了。

    两边又铺皮褥,梁氏与小倩坐了,下面一众丫环仆人们站立着,男妇小厮丫环亦按次行礼,莫易给大家散发压岁钱、荷包、金银锞,只听满室笑声不断,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一时礼毕,丫环仆人们等这才退出。

    当晚,各处厅堂灶王前焚香上供,正房院内设着天地纸马香供,宅院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两溜高照,各处皆有路灯,上下人等,皆打扮得花团锦簇,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至次日五鼓,莫易、梁氏、小倩又大妆,受礼毕,便换衣歇息,所有有家室的仆人们也已放假回去,家中只有三位主人及两个贴身小丫环,大家一起围棋抹牌作戏娱乐。

    再次日,吃过早饭,盥漱毕,换了靴帽,莫易带着梁氏与小倩以及两个随身小丫环,坐着马车去金陵城里去逛街游玩,进到城中,街上喜庆洋洋,人头攒动,酒肆茶楼,各式店铺都装点得五彩缤纷。

    接旧风俗,迎新春的前一天,金陵城里各行各业做生意的,要抬着彩楼,吹吹打打地到府治衙门去祝贺春节,民间百姓叫做演春,莫易带着梁氏与小倩等也去到那里去看热闹。

    这日游人很多,人们把四面围得像堵墙,水泄不通,大堂上坐着四位官员,身上都穿着红袍,东西面对坐着,只听得人声嘈杂,鼓乐喧天,震耳欲聋。

    忽然有一个人,领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童子,挑着一副担子,走上堂来,好像说了一些话,只是人声鼎沸,莫易也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但见大堂上的人都在笑。

    接着,就有个穿黑色衣服的衙役传话说,让他们演戏,那人答应了,刚要表演,又问道:“耍什么戏法?”堂上的人相互商量了几句,就见有个衙役走下堂来,问他有什么拿手的好戏法。

    那人回答道:“老汉能颠倒生物的时令,生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

    衙役回到堂上禀报后,又走下来,说叫他表演一个取那王母的寿桃,镇元子的人参果,那人迟疑了一下后,计上心来。

    只见他脱下身上的衣服,盖在旁边竹箱上,故意装出一副埋怨的样子说:“老爷们委实不明白事理,眼下冰还没有化,叫老汉哪里去取那仙桃与人参果呢?不去取吧,怕惹得老爷生气,这可叫我怎么办?”

    那耍戏法人的儿子说:“爹爹既然已经答应了,又怎么好推辞呢?”

    耍戏法的人为难了一阵子,说道:“老汉认真想过了,眼下还是初春天气,冰雪还未融化,在人间哪里能找到仙挑啊?只有去那王母娘娘蟠桃园里,四季如春,兴许可以偷摘两个来,可是,必须到天上去,才能偷得这仙桃。”

    他那儿子说:“嘻!天可以有台阶似地走上去吗?”

    耍戏法的说:“老汉自有办法。”说完,就打开竹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团绳子,大约有几十丈长,他理出一个绳头,向空中一抛,绳子竟然挂在半空,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着似的,眼看着绳子不断上升,愈升愈高,隐隐约约地升到云端,手中的绳子也用完了。

    这时他把儿子叫到身边说:“孩子,你过来,爹爹现在老了,身体疲乏、笨拙,上不去,儿替爹爹走一趟吧。”

    说完后就把绳子头交给儿子,说:“抓着这根绳子就可登上去。”

    他那儿子接过绳子,脸上显出很为难的样子,埋怨说:“爹爹真是老糊涂了,这样一条细细的绳子,就叫我顺着它爬上万丈高天,假若中途绳子断了,掉下来也是粉身碎骨。”

    耍戏法人哄着他,严肃地说:“爹爹现在已经承诺官家老爷,想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还是辛苦我儿去走一趟,不要怕苦,万一能偷得来桃子,一定能得到很多银子的赏赐,到那时爹爹一定给你娶个漂亮的媳妇。”

    他那儿子装作很无奈的样子,用手拉住绳子,盘旋着向上攀去,脚随着手向上移动,活像蜘蛛走丝网那样,渐渐没入云端,看不见了。

    过了一会,果然从天上掉下一个桃子,像碗口那么大,后来又掉下一个人参果。

    那耍戏法的人非常高兴,用双手捧着仙桃和人参果,献到堂上,堂上的官员看了老半天,也说不清是真是假,其实大家本来就是看热闹,只是喜庆一下,也没人当真。

    大家正要散开,却不料此时那根绳子忽然从天上落下来,耍戏法的惊惶失色地喊道:“糟了!天兵天将把这登天的绳子砍断了,老汉那儿子可怎么下来啊?”

    又过了一会儿,又掉下个东西来,一看,原来是他儿子的头,只见他捧着儿子的头痛哭着说:“这一定是偷桃时,被那守园的人给发现了,老汉的儿子这下子算是完了。”

    耍戏法的人正哭得伤心时,又从天上掉下一只脚来,不一会,肢体、躯干都纷纷落下来。

    那个耍戏法的人愈加地伤心,一件一件地都捡起来装进竹箱中,然后盖上竹箱哭泣地说道:“老汉只有这么个儿子,每天跟老汉走南闯北,今天遵照官家老爷的严命,没有料到却遭到如此的惨祸,只好把他背回去了。”

    于是,见他走到堂上,跪下哀求说:“为了去偷仙桃和人参果,老汉的儿子遇害了!大人们可怜小人,请赏给几个钱,也好收拾儿子尸骨,日后老汉死了也当报答各位官家老爷的恩情。”

    堂上的官员很惊骇,各自拿出许多银钱赏他,他接过钱缠到腰上,从堂上走下来,用手拍打着箱子,招呼说:“儿啊,还不赶快出来,谢谢各位大人的赏钱,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忽然,那个披头散发的小孩用头顶开箱盖,从箱子里走出来,朝堂上叩头,一看,原来正是耍戏法人的儿子,堂上官家老爷和围观的人都哄堂大笑。

    那耍戏法的老汉笑哈哈地挑着那担子走后,然后又是几对舞狮人上场,哐哐铛铛的一阵敲锣打鼓声,几个狮头一番争抢之后,最后一头金色大狮夺得头青,从狮头口中吐出一个红色的长条布,上书几个金色大字:恭贺新春!

    那一群舞狮人也齐声大喊:“各位官家老爷,街坊的老少爷们,恭喜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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