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又暗暗地叫仆人把儿子房中原先抬走的床再抬回去,放在原处,铺好被褥,可是第二天再去看,被褥一动没动。

    从此后,胥耀堂的痴病再也没有复发,小夫妻二人非常和谐,出出进进,形影不离。

    这样又过了一年多,胥必昌终于还是被奚之垣余党的人弹劾,罢了官,还要受处分,胥必昌家中有个非常珍贵的玉瓶,价值几千两银子,他们准备拿去贿赂大官。

    小花平时就很爱这个花瓶,常常拿在手里玩,不久前,一个不留神,花瓶就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小花十分羞愧,急忙主动跑去告诉了公婆。

    胥必昌夫妇两人此时正为丢官而烦恼,一听说媳妇把玉瓶打碎了,气上心头,两人开始轮番责骂起小花来。

    小花也很气愤地走出房门,对其夫君胥耀堂说:“我在你家几年,替你家保全的应该不止一只花瓶,怎么就这么训斥我呢!”

    “实话对夫君说,我其实不是人间的女子,只因我的母亲遭受雷劫时,受了你父亲的庇护,又因为咱们俩有五年的缘分,这才让我来到你家,一则是报恩,二则是了却这一点心愿。”

    “我在你家不知挨了多少骂,真是数也数不清了,之所以还没走,是咱俩五年缘分未满,可是……如今我还能呆下去吗?”

    说罢,小花又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胥耀堂追到门外,已经不知她的去向了。

    胥必昌夫妇事后也觉得做得有些过分,但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小花已经走了。

    而胥耀堂每次走回房里,见到小花用过的脂粉和留下的首饰,睹物思人,都会不禁嚎啕大哭起来,他白天不吃饭,晚上不睡觉,眼看着一天天瘦下去了。

    胥必昌夫妇也很着急,想赶快为他续娶,以便排解他的悲痛,可是胥耀堂仍不快乐,只是找来一位名画师,根据他的描述,给小花画了一张画像,每天供奉祷告不已。

    这样差不多又过了两年,一天,胥耀堂偶然因事从外地归来,那时天色已晚,明月当空,村外原有他家一座别院。

    他骑马从自家别院墙外经过时,听到墙内有笑声,觉得非常好奇,便停了下来,叫随从拉住马,自己则站在马鞍上,隔着墙朝里望去,隐约看见有两个姑娘在别院中戏耍,因为月亮被云彩遮着,朦胧不明,看不甚清楚。

    但听得有一个穿绿衣裙的姑娘说:“死丫头,就该把你赶出去!”

    那个穿红衣裙的姑娘说:“这是我家的别院,你反倒赶我,到底应该谁赶谁呀?”

    那绿衣姑娘又说:“真不害羞,不会做人家的媳妇,被人家休了出来,还敢冒认是你家的别院哩。”

    红衣姑娘继续说:“总比你这没有主的老姑娘强得多!”

    胥耀堂在马鞍上听那红衣姑娘的话音,很像是小花,便连忙呼喊她。

    只听见那个绿衣姑娘一边走一边说:“我暂时不跟你争论,你的汉子来了!”说完就闪不见了。

    待那位红衣姑娘走过来,胥耀堂仔细一看,果然是小花,他高兴极了。

    小花叫他攀上墙头,接他过去,然后说:“两年不见,你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了。”

    胥耀堂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把思念之情详细给她讲了。

    小花说:“我都知道,只是没脸再进你家大门,今天跟大姐在这里游玩,没想碰到了你,可见姻缘是逃不掉的。”

    胥耀堂请她一同回去,小花不肯,又请她务必留在此别院中,她答应了。

    胥耀堂打发随从回家禀告夫人,夫人一听,又惊又喜,慌忙坐着轿子赶来,走进别院后,便见小花在门口迎接跪拜。

    夫人拉着小花的胳膊,老泪纵横,真诚地检讨以前的过错,简直不能谅解自己,又说:“如果你心里不再怀恨我,就请你一同回家去,也好让我的晚年得到一些安慰。”小花坚决推辞,不肯答应回府去。

    夫人没法,只好让她留在这里,但因为这座别院太荒凉,打算多派些丫环仆人来侍奉,小花却说:“别的人我都不愿见,只要原先的那两个丫头,相处的日子长了,我很相信她俩,就让她俩来吧,照应大门,派个老仆人就行,别的人一概用不着。”

    夫人只好按小花说得安排了,对外人就说是胥耀堂在别院里养病,每天送给他们食物和日常用品。

    小花常劝胥耀堂另外娶亲,胥耀堂不依,这样又过了一年余,小花的面孔和声音渐渐和从前不一样了,把画像取出来对照,简直判若两人。

    胥耀堂觉得非常奇怪,小花问他说:“夫君看我比从前美吗?”

    胥耀堂回道:“今天你依然美,只是此时的美跟从前不一样而已。”

    小花笑着说道:“夫君这意思就是说我老了?”

    胥耀堂也笑着说:“你才二十几岁,怎么会老呢?”小花笑了笑,把自己的画像烧了,胥耀堂发现要去拿时,已经变成了灰烬。

    后来有一日,小花对胥耀堂说:“公公说我到死也不会生孩子,现在双亲都年老了,夫君又孤零零一个弟兄也没有,我不会生育,怕要贻误你家的宗嗣,夫君还是另娶一房妻子,早晚可以侍奉公婆,你两面走动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胥耀堂只好答应了,把小花的意思给娘亲讲过,他娘亲就托人去求亲,很快便成了。

    迎亲的日子快到了,小花给新妇做了新的衣服和鞋袜,然后送到新妇家去,新妇进门后,胥家所有人都发现,新妇的容貌、言谈和举止,竟然跟小花没有丝毫差异。

    胥耀堂十分惊奇,再到别院去找小花时,小花已不知去向,问丫环,丫环则拿出一块红丝巾,对他说:“娘子说她回娘家去了,留下这个,叫我交给公子。”

    胥耀堂展开红丝巾,上面系着一块玉玦,这是表示她永远与胥耀堂分别了,胥耀堂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便带着丫环回去,胥耀堂虽然时刻想念着小花,幸而见到新娘犹如见到了小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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