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道里与那帮人缠斗时裴润受了伤,段南为他在自己家里简单地处理了一遍伤口,身上有浅淡的淤青。
“不过脚踝肿了有点不好办。”他低头去看自己的裤管,额前的碎发微微垂下。
段南看着他的侧脸,她轻轻问:“毕业典礼那天需要我送你吗?”
最近裴氏的老二要过生日,很是大张旗鼓。他年纪小,闹起来一点不讲道理,盯着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总是觉得好像眼中钉。裴家的老二非要哥哥的司机,裴氏夫妇很偏心,便随他去了。
裴润近来都是一个人出入,现在脚踝肿了不方便走路,段南想着自己可以背着他再去打车,总比他一个人下楼要好一点。
“……那麻烦你了。”裴润没有拒绝,只是头好像更低了,清朗的声音因低头的关系而微微压着,听起来有点闷,分不出他的情绪。
毕业典礼转眼之间就到了,裴润的脚踝并没有好,仍然高高肿着。只是换上西服裤子以后能被黑色的裤管藏住,脸颊上的淤青消得倒是快,粉底轻轻一扑就盖住了。
这次毕业典礼之余裴润而言非常重要,裴氏安排了许多记者过来。他的发言会被摄像头记录下来,他需要在毕业典礼上证明自己的优秀与出色,这是他寄人篱下因此必须回馈给裴氏夫妇的。
裴氏夫妇届时会到场,他们的眼睛将会监督裴润的言行举止。
裴润穿戴整齐以后梳了梳头发,对着镜子心情愉悦地想:很好,淤青根本看不见,只要他走路的时候稍微慢一点,不出其他岔子就好,现在只要等着段南来接他。
然而左等右等,裴润并没有等到段南。他蹙了蹙眉头,低头看了眼腕表。不留预留量时间的话,万一路上堵车是会迟到的。
他按了按眉心,心道段南不是会轻易迟到的人,再等几分钟也不迟。实在不行的话,他自己出门打个车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到时略微匆忙,很容易显得狼狈。熨好的西服可能会因匆忙而褶皱。
他原地踱了几步,终于彻底不耐烦。
段南自己把握不住机会,并不能怪他。他的眼神微暗,斜扫过玻璃窗外。楼下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她还没来。
总之没了她也没有任何关系,他也可以自己去不是吗?
本来还想着……算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没什么意思。裴润有些无趣地想到,伸手拨了拨腕表。
就在他决定按下门把手往外走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裴润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下意识期待,然而一声开门响声过后,门外的人是穿着同样得体的曲以雯。
她的脸上挂着兴致高昂的笑容,眼神在裴润的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微微垂下眼皮,用以掩饰自己得意的眼神。
裴润烦躁的扯了扯领带,没注意到曲以雯奇怪的神色。下一刻曲以雯的神色收敛得很好,他也没有机会再去发觉。
“你正要去吗?真巧,本来我只是路过,想着顺便来看看你……”曲以雯的手不声不响地搭在裴润肩膀上,留了一小节的指甲像是不小心刮过。
曲家和裴家交情很好,或不如说裴氏需要曲氏帮忙成就自己。曲以雯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的住址,按照裴氏夫妇的心意,裴润也需要保持足够的礼貌与她社交。
“哦……我正要走,那不如一起吧。”裴润避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尽管不算太喜欢曲以雯这个人,他需要对她尽量客气。
“不着急,离开始的时间还有很久呢。”曲以雯熟稔地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笑眯眯看着他,“我渴了,请你帮客人倒一杯水吧。”
裴润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他再度垂首去看腕表,然而抬头面对曲以雯笑吟吟的样子,只好忍气吞声进厨房倒了杯水。
那杯水递来时,曲以雯正好见到瘦削而有力的五根白指头,很漂亮。她垂头掩去得逞,毕竟那天没人会知道,除了他和段南以外,撞破这个装成alpha的oga还有第三个人。那就是她。
她抬起头来朝裴润笑了笑,抿了一口水。曲以雯漫不经心地释放着信息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裴润的神情,她在背地里弄清了他的易感期时限,更何况那支抑制剂已经替换成了营养液,裴润不可能相安无事的……
受到alpha信息素的干扰,久违而熟悉的躁动感破壳而出。他几乎无法压抑自己身上的薄荷香气,一点点从艾草味下面溢出。裴润难堪地咬了咬嘴唇,这幅样子就算曲以雯用脚指头想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的易感期会照常发作?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不熟的人?
这种情况裴润知道曲以雯肯定能察觉到信息素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曲以雯好似惊讶了一下,旋即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
话语留了半截,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别说出去。”裴润的五指烦躁地抓着头发。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我们可是朋友。”
她好像不在意似的问道:“可你怎么会忘记打抑制剂?需要我帮你买吗?某种程度上,这是属于你的毕业典礼,你不能搞砸它。”
裴润屏住呼吸,尽量不去受曲以雯刻意的引诱。尽管脸颊仍是微红的,他的眼神却逐渐清明起来:“我打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失效了。一般的抑制剂对我来说没有用。”
提到毕业典礼更让他头痛得不行,万一让裴启文夫妇失望了,他将面临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曲以雯又坐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话。只是过了几分钟裴润仍忍受着折磨,曲以雯装出一副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等一下,你是说你的抑制剂很特殊?是不是放在书包里的?”
裴润“嗯”了一声。
曲以雯轻轻闭上眼,似乎是在费力回想着,片刻后又有点为难似的:“我之前,好像看到段南动过你的书包。”
她见到裴润猛的抬起头,掩饰着嘴角忍不住翘起的得意笑容,又很犹豫地添油加醋:“你还记得临近高考的前几天吗?那个时候我们在教室里拍照留念,我看见段南动了你的书包,但想着你们关系很好,就没有多说。”
裴润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瞬炸开,复而又假装着平静:“你看错了吧?”他认为段南不至于会做这样的事。
曲以雯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她点进自己的社交软件,前几天刚发布过一则视频:“我记得好像视频拍到了她,我也是后来看视频的时候才注意到的。”
裴润仍抵触着,眼神微移:“她不至于做那样的事吧……”可是当曲以雯把手机移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看那段视频。
视频里的大家欢声笑语,最初并没有什么异样。然而片刻过后,角落里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人,正凑近他的桌旁。
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掉了。
裴润清楚地看到,一支针管状的东西被拿了出来,他绝不会认错,那是他的抑制剂。抑制剂的位置,他只和段南说过。
最开始颤抖的是嘴唇,裴润夺过手机,没理会曲以雯的痛呼。他放大视频,反复地看着,然而却觉得愈发不能呼吸。
视频里,段南避开众人的热闹与欢笑,走近了他的书桌,从里面拿出那支抑制剂,然后动了动手,替换成了营养液。
裴润的脸色渐渐沉下去,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他才放下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双眼,像是很难过的模样。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被骗过。被亲人欺骗,被认识的人欺骗。他后来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向任何一个人敞开心扉。
可是他还是试图和段南亲近,而现在他饱受着易感期的折磨,身旁还有个人打量着他因此而脆弱的表现。怒火几乎直冲脑门,他气得一阵头疼。
永远,他永远也不要再犯一次这种可怜的错误了。
无声地笑了笑,曲以雯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得逞了:“我早说过,那种私生子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裴润望着窗外,无意识地点点头。她的手攀到裴润的手腕,微微笑了笑:“如果你很难受的话,我可以……”
这句充满引诱的话被打断了,曲以雯对上的是裴润冷锐的眼。怒火之下,被人戳穿脆弱的难堪使他的礼貌变得拒人千里:“不必,谢谢。”
“如果曲小姐再离我近一点,我相信您到时会觉得强奸这个罪名配不上一个继承人该有的名声。”
他顿了顿,起身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毕竟,我们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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