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被托起，眼前明明具有压迫性的alpha并没有做别的什么事。她的睫毛很长，上半身低下来，唇畔正悬在他的手背之上。
裴润咽了咽口水，总觉得那张带着凉意却柔软的唇即将要落下，心脏怦怦直跳，跳如擂鼓，擂得他大脑充血，一阵阵发懵。可是想象中的轻吻并没有，段南仍然是低着身子的动作，只是把眼睛抬了起来。
垂眼看着那张沉郁得有种奇异美感的脸庞，裴润的呼吸轻轻停滞。段南的眼睫毛很长，微微抬眸看着他时，白色的月光又铺在段南的眼底，好似风吹麦田下的水泽。然而现在她的神色并不哀伤，眼底的光是柔和得光。
注视着他时，眼中平静的柔和也放缓了裴润的呼吸，他吐出的鼻息很慢，却莫名安心而沉静。只是偶尔心底的心虚还会冒出来，像个尖刺一般。
“你说，”裴润听见自己开口，“你说什么？”
段南并不着急，也不会像裴润一样动不动就开始恼火，她只是继续着那股平静的柔和感：“我说的是，我喜欢你，想向你争取一个作为恋人身份的机会。”
嘀嗒、嘀嗒……
水滴的声音拍在玻璃窗上，风声轻微呼啸，掠过树丛。外面下了雨，夏季的川都总是多雨。由于关上了窗户，一切大自然的声响都闷闷的，显得他们两人好似在一个玻璃罐子里似的。
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的玻璃罐。
裴润听得更模糊，因为心间的擂鼓声震得他发晕。
二十五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会怔愣得手足无措。每每在段南面前，他好像总是会变得不一样。
见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立在那里，段南托着他的手，一寸寸抚摸着他的手骨，没有任何□□的意味，好比他是她最敬仰、最心爱，而又最不可玷污的人。
段南在用这样的举动给予他安心的力量。
“你还在介意七年前那件事吗？如果是这样，你去稍微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合成的视频就知道了。”正说着，她的眼眸又抬了起来，水泽一般的光亮在眼底，好像可以蛊惑心神，“但是，在你查之前，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的话。”
“难道我还没有曲以雯可信吗？”
裴润相信段南的话，也意识到了自己过去几年里都做了怎样的蠢事。这个档口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擂鼓样的心跳像外来的噪音，棉花似的堵住了他的喉头。
他在心里说，不要把你和曲以雯做比较，你就是你自己，她和你没有任何可比性。可是他拉不下脸来说出口。
“我喜欢你，从七年前开始就那么喜欢你。”段南的唇终于落下，吻贴在他的食指第一个指节，“其实七年前那件事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你说对吗？可我为什么和你最初见面的时候要道歉呢？”
月色如注，似乎顺着窗外的小雨打在玻璃窗上，然后温和地落进屋里来。
“我会道歉是因为太喜欢你，只要想到我有一点做得不够好，就忍不住想要说对不起。”
那个吻从他的指尖向手腕方向延伸，又落到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可是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只是为了你。”
“喜欢你。”吻又绵延到手指根部的关节。
“一直喜欢着你。”又把他的手翻过来，露出白皙的掌心，凑近腕骨处小心而仔细地烙下第四个吻。
浅尝辄止，段南直起身子来，与裴润平视。
裴润的呼吸因为对视而蓦地一下又慌乱起来，他不自然地偏了偏头。他听见段南轻轻地问，宛如窗外的细雨一般地轻：“难道你没有喜欢过我吗？一点都没有吗？”
没有喜欢过段南吗？裴润在心底里问自己。
不是没有喜欢过，他曾经很喜欢段南。可是那时候因为双方的社会身份都是alpha，加之以后要继承裴氏，他们之间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对于裴润来说，唯有可掌控的权势才是最优选择。喜欢这种东西，从父亲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断绝了。情感不是牵连两个人永远在一起的东西，他不敢相信。
可现在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裴曜将会继承裴氏，而他只是个弃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去尝试一下以往那么多年来不愿正视的喜欢？
细微的雨声模模糊糊地响着，段南没有得到裴润的答复。她动了动脚步，往客厅走去。裴润登时心中一空，大脑僵得更加不能思考。
是因为自己的回答太慢了，她不耐烦了吗？
他又置气一样想，不耐烦就不耐烦吧，反正也没人稀罕你喜欢我。然而眼神却下意识盯着门口。
外面一阵翻找声，段南抱着一个箱子走进来。卧室里没有点灯，她把箱子送到他的眼前，从里面拿出精心裁剪过的一则则报纸。
光线朦胧昏暗，裴润勉强分辨出那些报纸上的人物都是自己。
她留着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东西吗？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蔓延在心底，七年前因误会而阻断的情感顿时野蛮生长，他抬头看了看段南，段南并没有解释这些东西的存在，然而他却一下子明白了。
不论别人怎样待你，是利用你、冷落你或是算计你，我都永远等在这里，守候着你。
别扭了一下，裴润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生硬地响起：“好吧。”
他看清段南的笑意以后更加别扭，自己暗恼怎么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出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心作祟，他又非常警觉地补了一句：“只是同意你……短暂的，有一个机会……呃……”
顿了顿，那个字竟然怎么也吐不出口。
段南替他说下去：“追求你？”
虽然看不见样子，裴润能感受到自己仿佛是脸红了，面颊上烫意滚滚。为了不丢脸，他偏了偏头，留给段南一个锋利的下颌线。
段南知道他是在闹别扭，或者说是在……不好意思？但是她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光明再次降落自己的身边，笑意涌上心头。
把箱子扫到一边，段南向前几步，与裴润的距离愈发得近。裴润仍然偏过头去不敢对视，却听见段南紧贴着他的耳边，有点恶趣味地说道：
“那么误会了自己的恋人，还常常出言不逊，是不是应该道歉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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