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不管怎么样都睡不着。
这是裴润翻来覆去的第十次，外面的夜空已经黑如墨汁，从玻璃窗往外面看，也几乎看不见月亮和星子。雨还在断断续续的下着，断了线似的，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每次裴润翻身，段南都能感知到。看得出他是一个人住惯了，没有考虑到这样大幅度的翻身会带起床垫颠簸，床单被褥的摩擦声在静夜里也格外令人烦躁。
裴润翻来覆去一次，段南就会朦朦胧胧的醒过来一次，但好在她的睡眠比较不错，每次浅醒都能再迅速入睡。但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段南这个没什么起床气的人也深吸了一口气，揉着脑袋试图完全清醒过来。
段南的深吸气的声音传到裴润耳朵里，本来正准备翻身的动作停住，忍着没有动。他还以为是段南也睡得不好，因此想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样或许会让她好受一点。
没想到段南支着手臂撑起来，脸贴近裴润的颈窝，明显带着呓喃的语气：“睡不着？”
“嗯……”
段南按压着太阳穴，脑袋还没有运转起来，思考很迟钝。就在这会儿，她听见裴润犹豫地说：“我家里有安眠药，等我明天拿回来分给你一点，吃了很快就能睡着。”
轻轻应了一声，段南才反应过来不对之处。她干嘛要吃安眠药？
“我不吃，我睡得好。”她小声打着哈欠半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裴润抱着被子转过身来，有点疑惑：“那你怎么醒了？”
“听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就想起来陪你解解闷。”她听说失眠的人一个人面对长夜，往往会更加重精神压力。
“……不好意思，以后我会轻一点的。”裴润很丢脸，他自己吵醒了人家竟然还问要不要安眠药。
段南又在床头上倚靠了片刻，才把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打开。灯光没有太刺眼，裴润很快就能适应。
“过来点。”段南指了指身旁。
裴润在被子里钻过去，段南就伸胳膊把他捞进怀里，很熟练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上毛茸茸的发。
顺到脖颈时，她就不轻不重地揉捏按摩着。裴润觉得自己好像一只任人抚摸的小动物？但是很舒服，很安心。
段南一边顺着他的后颈，一边变得头脑清楚起来。年轻的alpha就算通宵整夜也不怕，精神总是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她按着裴润的头顶，渐渐想起裴润说要回家拿安眠药的事情。段南问：“以前睡不着都吃安眠药吗？”裴润发烧那天晚上也说要吃那种小小的药片。
下着小雨的夜晚总是很容易让人心神安宁，裴润并不抗拒后颈舒服的抚摸，他低低应道：“嗯，我明天就回去拿，到时候晚上应该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别随便吃药。”段南从床头滑下来，也进到被子里面，她看着裴润继续说，“吃安眠药会上瘾的，很难戒。”
裴润把下巴藏进被子里，移了移眼神：“……可是这样很便利，你不觉得吗？”
又是这种小孩子心态。
摸了摸裴润的发顶，段南道：“对身体不好。以前很忙，当然是越便利越好。现在不是我们的假期吗？那就把节奏过得慢一点，对自己好一点。”
裴润觉得她说的对，可他不想做很麻烦的事来调理，他可以对很多事上心，对养父母上心，对员工上心，对业绩上心，却唯独不怎么对自己的身体上心。忙起来的时候，吃一整个月方便面、速冻馒头都是常有的事。
于是裴润试着反驳：“不然我总是吵醒你睡觉，到时候你的睡眠又该差了。而且你难道不会生气吗？”他很难想象不是自然醒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人会心平气和。
“不生气的，”段南亲吻着他的唇，“为什么要生气呢？”
裴润道：“半夜醒了又没什么事可以干，很无聊。”
段南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还在高中的时候。因为大家不怎么待见她，所以每次班级有活动她都不会参加。不是因为怕，只是觉得没有意义。
裴润作为班长兼同桌，有一次趁着午休时间大家都在睡觉，侧过头来和她面对面趴着，悄声问：“运动会怎么不参加，你上次跑步明明跑得很快。”
体育老师加罚一千米，很多人跑到最后就开始气喘吁吁，段南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好像稀松平常。
段南摇摇头，表示不想去。
“这样怎么行，总有一天你要离开校园要工作，不积极参与怎么会被人注意到，不被人注意到怎么会过得好……”意识到声音在午休时间有点大，裴润抬头看了看四周，像是在想什么，又放低了声音说，“手拿来，把小拇指伸出来。”
段南虽然不理解他要做什么，但还是顺从地伸手。刚伸过去，裴润就勾着小拇指挂上来，前后摇了摇，紧张地看着她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不参加运动会谁是小狗。”
段南：……好幼稚。
这种行为很难想象会是班长做出来的，但不可否认，温暖的皮肉贴上来的时候，段南的心还是柔软了一下。或许喜欢的滋养与生长，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之后裴润天天放学强制段南和自己一起去操场上跑步，美其名曰一个人跑太无聊，实际上就是怕段南临阵反悔不参加运动会。后来段南拿了短跑一百米的第一名，裴润却因为临时发烧没来参加运动会。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去提“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不参加运动会谁是小狗”的这件事。
段南忽然有了新的想法，她的手停在裴润的后脑勺不动了，轻轻扣住，两人的脸庞越贴越近，鼻息又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每次裴润跑完步都会坐在操场上的观众席喝矿泉水，一边喝一边喊好累，只想回家睡个好觉，不想上晚自习。
灵感迸发，段南想：把体力消耗掉，不就可以入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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