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任何字句来回答段家琛,因为段南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说她傻,说她笨,说她犯贱所以被人利用抛弃了?有点太难听,段南自己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见段南又垂下眼帘不再说话,段家琛只好松开手,照常给她削了一个苹果,再闲说些其他好笑的事。段南依照他的意思吃下去,间或应几声。段家琛离开的时候背靠墙壁捏了捏眉心,他想,还好,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了。

    这不就算是一个进步吗?

    他喊来护工:“今天上午小南都做什么了?”

    能有反常行为必然是受到什么刺激,段家琛问不出来,那就先从其他地方下手。护工思索了半天:“早上起来就照常一样……”说了一堆琐碎。

    段家琛捕捉到一个细节:“念报纸?”

    护工点点头:“那个司机说小南小姐以前爱看报纸,所以给我送来挺多报纸,我就拿给小南小姐看,可是她不看,我就念给她听。”

    段家琛要来了那份报纸往公司赶回去。回程的时候,段家琛仔细看着那份报纸。报纸里的内容都很正常,无非就是聊聊裴氏和曲氏之间有联系的一些项目还有采访之类的。

    思来想去,段家琛先开了会。开完会正好是用茶休息的时候,他仰着头靠在真皮转椅上,突然福至心灵。裴润以前不是认识小南吗,看起来小南对他很有好感的样子。

    就像撬开了一个小缝,段家琛眉头紧锁盯着报纸上的照片。听说——曲以雯以前玩的千奇百怪,好像和alpha也谈过恋爱。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这个裴润似乎一直都和曲以雯关系很近,难道他也是aa恋?

    这样想着,段家琛更为凝重了。

    他捏了捏鼻梁。

    小南不会……喜欢alpha吧?

    算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造孽啊……小南是不是被这些狡猾的aa恋欺骗了?不会是裴润把小南掰弯以后始乱终弃吧?

    段家琛握紧拳头,凝重得脑仁疼。他脑补出来的信息量太大,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自主消化。

    不论段家琛那边多么如临大敌,段南仍然是那副恹恹的状态。从医生到护士到护工全部都认为她是想轻生,虽然明面上不说,但确实把她当成了重点照顾的对象。或者说“重点监视”的对象。

    段南保持着恹恹的状态过完一整个无趣的下午,吃过晚饭,又由护工陪着聊了大半天,直到天都黑了才洗漱睡觉。段南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她一向睡眠很好,可最近却越来越难入睡了。

    她老是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想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最近一次甜蜜的日子好像也就是前几天吧?怎么人能说变就变,变得这么快。那天他们靠在一起,段南问他以后要不要一起开一家面包店。她早计划好了,实在不行就去做生意,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过不是过。

    饿不死的。

    裴润就懒懒地说:“嗯。”

    那时候段南以为是裴润同意了,现在想想,那哪是同意呢?那分明就是敷衍吧?

    好似这么一想,许多事都可以解释得通了。于是段南更加翻来覆去地想,想把桩桩件件都掰开来细想,最后非常绝望地感到:或许裴润真的不喜欢她。也不一定是完全不喜欢,只是没有那么喜欢。

    没有喜欢到像她喜欢裴润一样可以放弃那么多东西。

    他始终只爱他自己,吝啬到从未考虑过她。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想着,段南在纷乱的心绪中渐渐睡去。可是心里那么乱,睡得肯定也不够安稳。她刚一入梦就是吊诡的场景,头顶是低矮的天花板,陈灵死鱼一样的眼睛泛着算计的光盯着她。

    迷迷糊糊的,段南缩了缩肩膀。又回到小时候了啊——真苦,那时候的日子真苦。勉勉强强可以吃饱,但永远不会有多余的东西可以拥有。陈灵性子不好,偶尔得罪了邻居,就有人拿着刀上门来。反正外城那种三无地带就是没人管的。

    陈灵会害怕,然后拖着段南出来,让段南挡在她的身前。段南不明所以,很麻木地站着,听着身后的陈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大哥,你看我们孤儿寡母的,体谅体谅我们不容易,饶了我们这次吧。

    那些人会继续咒骂几句接着离开。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小孩的面子上。

    段南正面无表情想去触碰陈灵,陈灵露着胆怯和算计的表情却又纷纷扬扬地化作无数灰尘飞去,再一睁眼,眼前的人是裴润。

    在这之前,她的日子都很苦。每天奔波忙碌,一边要给自己攒钱,一边要去求段老爷低三下四没有尊严,一边又要去病气很重的医院里照顾陈灵。她的人生很灰暗,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尽头明明白白地写着:像多数人一样怀揣着不甘和曾经历过的不公庸碌到死。

    高中时候的裴润真好啊。他笑起来那么好看,穿衬衫显得他那么洁净,纤尘不染一样。他常常露着笑意教她写题,放学后给她吹气球,送给她,然后说:“这是我送给你的好运气,以后我们都要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

    裴润亲手抹掉了她的尽头,他认真地告诉她,生活是可以变好的。段南最初有段时间喜欢躲在天台上,裴润怕她心情不好,经常给她讲笑话。段南虽然不想笑,但看裴润那么卖力,所以就笑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段南沉浸在这个梦里暗自喜悦,裴润像多年前那样笑容干净,勾着她的小拇指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是什么约定呢?

    这个约定还没说完,陈灵枯槁如死木一样的面孔惊悚地撕开空间,探出头来。深深凹下去的眼眶里,那双黑色的眼瞳瞪得无比大。她凄厉地说:“要找到自己的爱啊!属于自己的爱啊!”

    段南的呼吸猛然急促,梦里的自己呼吸越来越急,她抽泣着醒过来。她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她流泪了。

    伸手抹了一把脸颊,段南却发现自己流泪流得更多了。她甚至不能够压抑自己的抽泣声,护工被她的声音惊醒,忙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段南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一头倒在护工怀里大哭。护工是当过母亲的人,她揽着段南的头抚摸着,低声唱一首童谣哄她。

    越是这样段南越不能收住自己的眼泪。二十五年她从没有真正哭过一回,唯一一次落泪或许是在陈灵死的那天。骨折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哭,只是无所适从地抽着气,半点眼泪没落下来。沉郁得久了,压抑得久了,她不知道怎么哭。

    这次她知道了,原来哭是这样的感觉,是可以把一切伤心难过都挤出胸腔的感觉。

    青葱的岁月,成年的依偎,统统抵不过裴润心里的不相信、不愿意相信。段南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蓦然明白了许多东西。

    以前没有人去教她什么是生活,人的本性就是追逐着更好的生活,段南也不例外。她试着去学,去寻找,一直没有找到。只有陈灵诅咒一样的祝福像是指引: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才是更好的生活。

    裴润之于她,一直不是“喜欢的人”这么简单。年少的裴润温和细心,他指导给段南一条比陈灵的祝福更为明晰的道路,所以段南依赖他、暗恋他。裴润更像是一个高悬在段南心里的符号,只要得到他,和他在一起,或许就会弥补以前的所有不甘和不公。

    因此段南变得固执,一心付出、一味给予,连自己都迷失了方向,忘记了原来不过只是想得到“更好的生活”这么简单罢了。

    她太渴望爱了,所以太卑微了。

    也就是在这场毫无保留的痛哭中,段南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先学会爱自己是没办法被别人爱的,也没办法平等地去爱别人。

    过去的那些就当是她犯贱,是她脑袋糊涂。吃一堑长一智,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裴润也好,陈灵也好。她再也不能够那样失去自我地爱别人,她必须要先学会爱自己。

    段南清醒了,她放手了。

    留不住的人就是留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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