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死了, 三皇子惊惧之下,扑倒皇帝的脚下,惊恐万分的道, “父皇,父皇,您饶了儿臣。儿臣鬼迷心窍,但儿臣绝对没有要弑君啊!”
他确实没有, 但他对着四皇子刀剑相向了, 他还是淑妃的儿子, 而淑妃和武王,是害太子的罪魁祸首。
皇帝和太子对视一眼, 闭上了眼睛。
他明白,太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三皇子, 而乾极殿被毁, 虽然因为桑语的举动, 伤亡不大,但乾极殿的含义特殊,武王和三皇子必须以死谢罪。
所以他没有阻止,让太子动手。
不过这一次,太子并没有亲自出手,而是把剑放到了四皇子手上,“他刚刚要杀你, 现在轮到你报仇了!”
四皇子看看三皇子,再看看皇帝,一狠心,刺了进去。
这一步他必须走,如果皇帝和太子真的属意他登上皇位的话, 那么铲除敌人,就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皇帝闭上眼,喉头都是腥甜。
又一个,又一个儿子没了!
这就是皇家啊!皇家从来都是父杀子,子杀父,兄杀弟,弟杀兄,无一例外!无一例外啊!
淑妃和三皇子死了,现在该轮到武王了。
只见他哈哈大笑,从袖中抽出短剑,“不过是成王败寇,我既然能谋划上位,也能接受失败。”
他把短剑架在了脖子上,看了一眼李洪文的头颅,“谋划这个,我从不曾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把洪文拉上,他是个忠心之人,也是个有本事的悍将,可惜了!”
说完,他抬腕以剑抹脖,当场毙命!
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爵,也将在这一刻,消逝在历史的长河里。
武王的家眷今晚并没有来,但能想象到的,也许就是现在,也许明日,武王府将会被团团围住,所有人被推上刑场,斩立决!
没有例外,谋反从来是诛九族的大罪。
伴随着他的倒下,周围许多士兵也倒在了血泊里,他们都被太子的侍卫抹了脖子,血腥之气弥漫了整个皇宫。
“咚咚咚——”凌晨的钟声响起,这一场真真假假的谋反,终于落下了帷幕。
皇帝踉跄了一下,打算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太子说话了,“今晚,我杀人无数,兄弟,长辈,文武百官我都杀了个遍。但我不后悔,为大周江山计,为社稷,为黎民百姓,我身为太子,做到了自己应尽的义务。”
这话,颇为不祥!
“不——”皇帝的身体颤抖起来,“不,皇儿——”
太子笑了笑,眼睛里的红色渐渐退去,已然是恢复了平静,但他脸上身上都是血,没人敢看他,也就没人发现。
“我杀孽深重,注定要下地狱,但能保大周安稳,我死不足惜!”
说完,他直接一抬手,剑光就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瑞王扑过去,一把握住了悬在太子脖子上的剑,因为过于用力,手顿时割破了,鲜血直流。
然而他毫不在意,只低低道,“大哥!”
太子看着他,眼里都是决然,“看好大周,看好这个江山!”
说完他一闭眼,直接撞了上来,脖子被划破,血流如注。
“大哥!”“太子!”“太子爷!”
皇帝被这一刺激,猛地往后倒,晕了过去。
四皇子既要护着父皇,又焦急地看向太子这边。
瑞王抱着太子的身体,跪在雪地里,双手打颤,悲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桑语反应极快,冲过去抱住要摔倒的瑞王,“王爷小心!”
然后借着他身体的遮掩,掰开太子的嘴,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去,大量的灵泉水从指尖涌出,流进太子的身体里。
瑞王眼神闪了闪,直接把太子的头抱进怀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动作。
外人只以为,瑞王是伤心太子的死,而桑语是护住病弱的瑞王。
太子半躺在瑞王怀里,手落到了地上,众人一瞧,全都跪了下来。
那么多大臣,他们下跪,叩首,呜咽出声。
太子死了!
如果前一刻他们还惧怕太子,怕得要死,因为太子的大开杀戒,他们恨不得太子立刻没了,那样他们就安全了。
可现在太子真的死了,他们又忍不住痛哭流涕。
太子,是最好的储君,生前他聪明好学,文武兼备,对上恭敬孝顺,对下仁德宽容,是所有人都敬仰的储君。
死,他也用自己的方法,守护了这大周的江山,黎民百姓!
这一刻,他们拿出了臣子的本分,虔诚地跪下。
皇帝在太医的扎针下悠悠转醒,看在躺在瑞王怀里的太子,眼眶顿时就红了,摆摆手,他声音嘶哑的吩咐道,“去,去给你大哥磕个头。”
四皇子流着泪,狠狠点头,然后跪倒太子脚边,“砰”一下,“砰”两下,“砰”三下,“恭送太子!”
“恭送太子!”下面传来山呼海啸的声音。
瑞王颤抖着起身,抱着太子的身体,一步步越过百官,往外走去。
背后是火势依然凶猛的乾极殿,身前是太子冰冷的身体,脖子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不再往下淌,但谁都认为,这是人已死,血冻僵了。
皇帝被四皇子和六皇子扶着,跟在身后,后面是皇后和嫔妃,以及其他皇子公主。
所以人都安静着,整个空间只剩下火烧的噼啪声,和那依然呼啸的寒风。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今晚,也注定载入历史!
桑语没有跟上去,等皇家的人都走了,跟着百官的步伐,一步步宫外去。
走到马车停放的位置,桑语转头,看着火光中依然屹立不倒的乾极殿,深深地叹息。
没有人去救火,因为乾极殿本身,就独立于其他宫殿,周围都是广场,所有火烧得再大,也殃及不到其他地方。
也因为太子殉国,那么这座宫殿,陪太子一起入土又何妨?
今晚死了很多很多,就连回去的马车都不挤了,来时花了一个时辰,是因为马车太多,离开也花了一个时辰,仅仅因为风雪太大,大到模糊了视线。
宴开席后,兰芳就回到马车上,和车夫一起等着宴会结束,之前一出出变故,他们也被包围了,不让随意走动,但没人为难他们这些下人。
见到桑语回来,兰秋立刻激动的跑过来,“小姐,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桑语点点头,心累的道,“回去,路上走慢点。”
兰芳点点头,护着桑语上了车,然后给她倒热水暖手,擦干后又拿来热茶和糕点。
桑语没胃口,只用热帕子擦了擦脸,只希望她灌进去的那些灵泉水,能救得了太子。
虽然太子殉国石锤了,他就算活过来也不再是太子了,只能隐姓埋名,但这样一个人,桑语也不忍心让他就这么死去。
马车回到县主府,府里的人都没有睡下,早就知道今晚会出事,桑语交代管家守好门户,无论是谁来敲门都不要开,要是敢强闯,直接打出去。
可能是祸乱没有蔓延到这里,桑语回来的时候,县主府一片安稳,并没有发生什么。
管家一直守在门房,见她回来,立刻上来禀报,“县主,一切平安。”
“那就好,两个小家伙睡了吗?”桑语点点头,疲惫地揉揉眉心。
“已经睡了,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县主您放心。”赵管家恭敬的道。
“嗯,你们也去休息,事情已经结束了,今晚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可以晚点起床。对了,太子薨了,该准备的准备起来。”桑语道。
“是!”管家一惊,忙严肃应道。
很晚了,桑语也就不多交代了,回了自己的院子,张嬷嬷已经准备好了热水。
她在木桶里泡了一刻钟,然后起身让兰若等人为她绞干头发,等真正躺进温暖的被窝里,估计已经到了黎明。
桑语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担惊受怕自不必提,还在外面吹了很久很久的寒风。
但她沾到枕头,整个人都迷糊了,不过在睡前,她还记得给自己灌了几口灵泉水。
第二天桑语直接睡到了下午,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晕晕的。
不知道是睡多了的缘故,还是没休息够的缘故,不过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这就很好。
兰若等人一直守在外间,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过来伺候。
桑语觉得身子疲乏,懒洋洋地靠着床头,“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两位少爷醒了找您,桑平嫂子亲自过去陪他们了,另外宫里传出消息,太子薨了,定了谥号。”
桑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之后的几天,宫里并没有传出让宗室大臣去守灵的要求,她就安心宅在家里。
原本她家就在守孝,现在也只是更严格一点而已。
至于宫里,估计是那晚折腾得太狠,京城很多人都病了,有些人家也跟着办起了丧事,宫里不叫进,他们反倒省事了。
七天之后,宫中传出一个大消息,皇帝要退位给四皇子。
这个消息足够震惊,但大伙已经没力气纠结了,再加上剩下的官员,要么是忠于皇帝的,要么没有参与党争。
那些参与的,包括太子自己人,凡是犯错,就被太子诛杀了。
剩下的已经吓破了胆,现在无论皇帝做什么决定,他们都不会提出反对,并高度配合。
朝中少了一半的人,但不妨碍朝廷正常运行,在一开始的忙乱之后,已经渐渐理出了头绪。
本来这件事就是皇帝和太子计划好的,也早就找好了替代的人,所以七天时间,已经足够京城重新平静下来。
四皇子继位的圣旨已下,他就是新君了。
新帝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加封先太子,然后亲自扶灵去易安,那是皇陵所在之地。
这一次,百官设路祭相送,一直送到了皇陵边上。
桑语也去了,虽然她已经接到瑞王悄悄递来的消息,说太子安好。但这事是高度机密,估计除了上皇,新帝和瑞王,也就她知道了。
所以即便是做样子,她也得和别人表现一样。
桑语路祭的位置在中段,搭了一个大大的帐篷,她带着下人守在里面,等太子棺椁过来,跪下相送就是。
然而太子的棺椁还没有到,她就先见到了太子本人。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瑞王坐着轮椅被推了进来,而推轮椅的正是太子。
虽然他一身太监的打扮,但桑语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然后无奈地挥手让自己身边的下人都出去。
等人都离开了,太子施施然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而瑞王则是来到桑语身边,细细打量她。
桑语扶额,压低声音确保外面听不到,“太子爷,您这是干什么?”
“来给自己送葬啊!这种体验不是谁都有的。”太子笑呵呵道。
桑语观察到,他眼底的红色已经好了很多,难道是灵泉水的功劳?
“您就不怕被人发现吗?”桑语看看太子脖子,伤也应该还没好?
似乎听懂了他话语里的潜台词,太子笑着看向瑞王,“他比我更严重。”
桑语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瑞王的腿,挑眉,“废了?”
那天晚上为了接住太子,瑞王重重一跪,之后又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紧接着他还抱着人走了一路,腿受伤是难免的,就是不知道伤得多严重了。
瑞王顿住,不自然地拉高腿上的毛毯。
“差一点点。”太子比出一个手势,好心情的道。
桑语无语翻了个白眼,“他差点废了,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不,我是高兴他并没有废,这不是有你在吗。你连我都能救活,甚至连我的毒都解了一半,还用担心他吗。”太子一点也不见外,端起桌上的茶就喝。
桑语闻言,顿时明白了,狠狠瞪向瑞王,“你把我给的东西,都给他了?”
瑞王心虚地垂下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桑语……咬牙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找我拿吗?”
“不能让人知道。”瑞王顿了顿,解释道。
这个人特指上皇和新帝,他们知道太子没死,可太子好得太快,他们也是会怀疑的。
要是因此联想到桑语身上,那就糟糕了。
所幸太子愿意配合,这些天也一直和以前一样,时不时就狂躁控制不住脾气。
至于脖子上的那道伤,是瑞王及时拉开了一点,这才没有彻底切断太子的气管。
桑语深呼吸,再深呼吸,觉得放过这一茬,再说下去,她就要气炸了。
“好,现在你们过来是想干什么?总不至于是真的给太子送葬?”
“不是送葬,是送行。”太子放下茶杯答道。
桑语恍然,“太,,,您要走了吗?”
“是的,去沿海当海盗去。”太子笑说道,“桑小姐,你真的不要嫁给我吗?现在我没其他女人了,跟着我自由自在,当海盗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比京城自在多了?”
桑语看了瑞王一眼,吐出一个字,“不!”
“为什么?”太子实在好奇,“你就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太子的视线往下移,移到瑞王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桑语满头黑线,还是认真解释道,“他好看,最好看。”
“嗤—女人!”太子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女人怎么了,就允许男人好色,不允许女人喜欢好看的男人吗?”桑语振振有词,食色性也,这不分男女。
两人争执的时候,瑞王的脸颊都红了,一是羞,二是气。
他咬牙警告道,“大哥!”
“好,好,”太子收回调笑的心,决定不再打趣这个堂弟,“我此来,是为了和桑小姐合作的。”
“合作?”桑语一愣,不明白太子想要合作什么。
“什么都行,你想到什么对我,对大周有利的,都可以找我。”太子道。
桑语这才明白,是因为玻璃良种和晒盐法等事,她点头爽快的答应。
反正之前为了保命,已经告诉太子了,而瑞王也说,太子本身是个风光霁月之人,他会为自己保命的。
“我想到了什么,都会让瑞王传信给你。”桑语道。
“还有一件,就是你那救我的水……”
“我会让瑞王转交。”桑语果断道。
太子点头站了起来,目的达成,他也就没打算多停留了。
掀开帘子,正好棺椁从眼前经过,太子顿了顿,目送着棺椁慢慢远去。
瑞王在他身后,“大哥,一路好走。”
这话既是给太子的,也是给眼前人的。
太子摆摆手,“我的路一向走得顺,凡是你,要成亲了给我信,我一定会回来参加的。”
“好!”
等太子离开,桑语目光灼灼地看向瑞王,“你要娶我?”
“当然!”瑞王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一次,他绝对不放手。
“皇上会答应吗?”桑语知道瑞王的任务有多重,他在两代帝王的心里,地位又有多高,所以他们对他的婚事,一定有自己的谋划。
“圣旨已经准备好了,等你册封郡主的圣旨下来,就会宣布我们的婚事。”瑞王笑着道,温润中是真切的欢喜。
桑语歪歪头,“郡主?”
“你立了大功,当然要封赏,公主都当得,只不过我不能娶公主,就只能委屈你当一个郡主了。”瑞王握着她的手,第一次知道,女子的手原来这么柔软,即便像桑语这样坚强的女子,手依然柔弱无骨。
这让他都不敢用力,耳垂也悄悄红了。
桑语看着他滴血的耳垂,心里满足又好笑,“郡主就很好,尤其能嫁给你就更好。”
半月后,新帝简单登基了,这是他自己下旨一切从简,并在登基当天下午就召见百官,部署工作。
这位新帝是个工作狂,登基半个月了,除了批折子还是批折子,就连恩赏后宫都忘了。
还是上皇提醒他,他才想起来给四皇子妃封皇后,给后院的女人们封嫔妃。
除此之外,新皇还悄悄接了一个美人进宫,封为贵人。
但那贵人甫一进宫,就被关进了冷宫,并且她的家人也在下旨查抄的行列。
瑞王给桑语递消息,她才知道,原来这贵人,就是刘寒烟。
刘寒烟进入五皇子府,确实帮了新帝不少,但这不足以抵扣刘畅中做过的事。
新帝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原本打算以功抵过,让刘畅中罢官,一家子返乡。
至于刘寒烟,报个病死,然后跟着刘家人回去就是,以后是待在娘家,还是重新嫁人,都随便。
然而刘寒烟不愿意,她想要嫁给新帝,成为后宫嫔妃。
皇帝告诉她,这样刘畅中一家都得流放,而她也只能待在冷宫,皇帝是不会宠幸她的。
纳自己兄弟的女人,已经叫他膈应了,是万万不会碰的。
刘寒烟有一瞬间的退缩,可想到回家后只能嫁给农夫,她还是坚持进宫,至少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
桑语知道后,只问了一句,“你确保皇帝不会宠幸她?”
瑞王摇摇头,“不会!”即便会,他也会在宠幸之前把人弄死。
这女人和桑语有仇,留着就是祸患。
桑语点点头,“那就好。”那就这样,桑疾和桑谨的死,有刘家一部分责任,但他们确实不是罪魁祸首。
既然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桑语不打算落井下石了。
在册封完皇后和嫔妃后,皇帝就开始加封兄弟,首当其冲的就是瑞王,不仅封了双亲王爵,其中一个还是世袭罔替。
瑞王要推辞,但上皇和新帝都坚持,他没推辞掉。
之后就是六皇子和上皇剩下的皇子公主了,紧接着就轮到了桑语。
因为她在平息谋反中,做出的突出贡献,两位帝王不仅没有追究她撬了龙眼,还加封了她为郡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县主桑语,人品贵重,明德有功,特加封为永宁郡主,封地永宁县,食邑三百户,以示皇恩,钦此!”
桑语没想到,居然还有封地和食邑的意外之喜。
本朝的皇室女眷爵位有公主,郡主和县主。公主是皇帝的女儿,一般封为长公主和公主,封地有一郡,食邑千户。
郡主是亲王的女儿或者公主之女,本朝分两种,一种是有皇家血统的郡主,自然有封地,是一县,食邑三百户。
除此之外,外姓王爷的女儿也被叫郡主,比如南安王之女叫南安郡主,但她是没有封地和食邑的,即便圣旨册封了郡主也没有。
这一次桑语算得上救驾之功了,封为郡主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还能得封地和食邑。
有这两样,她就相当于有了一定的实权,和之前完全是两回事,虽然这些在她死后都会收回去,但只要她活着,就有权有势,不容任何人轻视!
之前西平郡王府的事,再也不可能发生。
桑语确信,这里面一定有瑞王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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