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里关于皇帝的消息传播地很快,因为皇帝才是她们这些女人的立身之本。她们像渴求阳光雨露的枝苗,争先恐后地盼望着,得到帝王的垂青。

    哪怕之前司马瑶是有学识的女子,且贵为县主,但自从被檀济绍强硬地征服以来,她早已逐渐丧失了自我的意志,满心所属的,只有那个英武且有权力的男人。

    她已经听说了皇帝将一个神秘而病弱的美貌女子,禁锢在长乐宫,虽然不太常去,但是却召问侍监,日日关心。

    长乐宫巍峨而奢华,自己作为已经诞育皇女的姬妾,所住的长秋殿,是远远及不上的。

    进宫以来,她第一次这样抓心挠肺、嫉妒羡慕、焦虑不安。上次这种感觉,还是在檀济绍失口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

    那个名字的身份,司马瑶当初通过密报,是知道的。

    “陛下驾到……”内侍尖利地禀报着。司马瑶来不及多想,确保自己仪容完美,就带着甜美的笑容迎接了上前,盈盈拜下。

    “参见陛下……啊……”

    她的礼还没有行完,就被檀济绍一把拽了起来,推倒在榻上。

    宫人们慌着掩上柱子之间悬垂的帘子,依次快速退了出去。

    旁侧宫室里,她的小女儿嗷嗷待哺,哇哇哭了起来,看顾的奶娘赶忙把孩子抱走喂奶,哄着不要再哭泣,生怕扰了帝王的兴致。

    狂风骤雨,拍打着花枝摇曳,司马瑶感觉自己空缺的那块,终于得到补偿了。

    她终于可以确信,这个男人对她仍旧是有兴趣的。至少对她这个保养得宜的身体,欲罢不能。

    她原本异常害怕生完孩子的自己,被更鲜嫩的美人取代。所以她不敢多吃东西,只为赶快恢复妖娆的身姿。

    她甚至放低身段,让人弄来秘笈,学了不少媚术。

    檀济绍庶长子的生母是卑贱侍婢出身,而她堂堂县主,王室血统。

    但谁又比谁高贵呢,就因为这个,她就不可以去争吗?她为什么不可以争宠。她的国已经亡了,她如果不争,会受到什么折磨屈辱,她想象不到。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忘记国仇家恨的,不止她一个她,无数男儿都变了投降偏安的懦夫,何必苛求她一个女子,她只是想博一个更好的前程。

    云收雨散,司马瑶躺在一侧伸出手臂,还来不及揽住檀济绍的胸膛,那男人已经起身。

    他拍了两下掌,便有侍女捧着沐浴盥洗之物和洁净新衣躬身进来,入净房内伺候檀济绍洗漱更衣。

    “陛下,您留下吧!”司马瑶见他要走,忍不住失落,开口挽留。但是檀济绍却吝啬于赐予她一丝温情,并没有留下陪她。

    他离开了。司马瑶望着他的背影,咬碎了一口银牙。他突然而至的宠幸,一定跟长乐宫那个女人有关。

    那个女人肯定颇有手段心机,因为只有屡屡让檀济绍受挫,才能吊的男人欲罢不能。

    司马瑶召来心腹的侍女,吩咐她盯着长乐宫,有什么风吹草动,要秘密报给她。

    关中冬天的室外,所有树木都光秃秃的,没什么生机,并且皇宫里更加无趣。

    秦禾活动的范围,仅限于长乐宫的殿外平台,她身体不好,可以在天晴的时候,出来透透气。但是长乐宫确实没什么游玩的地方。

    秦禾渐渐脱离了忐忑不安的心境,她发现自己作为世家贵女,对弹琴却实在没有章法,那把与她同眠同起的古琴,着实受了委屈。

    她终于将琴好好地安置下来,开始转而做些其他的消遣。

    “你来陪我下六博棋。”

    她指了一个人,那个人朝着她扑通跪下,没有多余的表情:

    “回贵人话,奴婢不会。”

    “有会的吗?”

    她环顾一周,看见一个小太监微微一动,她立刻笑眯眯的朝他招手:

    “过来,就是你,过来。”

    “奴婢也不太会……”

    那小太监哆哆嗦嗦的。

    “怕什么,输了不过罚个酒而已。”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吓得那太监脸都白了。

    “凡赌就要有个彩头啊,输了的人罚喝酒已然是最轻松的了。”

    秦禾拿着骰子,要太监过来陪她玩。

    但那太监突然像是变了木偶人,只是深深地低着头,唯唯诺诺不敢应承。

    她深深地不喜欢身边的侍人。

    她想起了醒来后见了一面,然后不见了的小侍女,那个小丫头有圆圆脸和酒窝,眼神是鲜活的,最重要的是,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如果那个丫头在这里,肯定会同意的。”

    秦禾不由得托着下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随手敲着棋盘,看着窗外出神。身边侍立着的是泥胎木人一般的侍女。

    “需要朕陪你下棋吗?”

    正神游天外的时候,她耳边突然传来低沉蛊惑的声音,那热气熏的她耳朵一热,浑身哆嗦了一下。

    原来是檀济绍来了。

    她依旧对檀济绍有点害怕。她刚刚想了一阵子应该怎么开口要人,但檀济绍突然来了打断了她的腹稿。

    一面对这个男人的眼神,她脑子里就有点打磕巴,想不起来应该如何转圜,索性横了心,一鼓作气直接说了:

    “陛下,我刚醒来时,身边有个圆脸的小侍女,我想让她回来伺候我,可以吗?”

    坐在她榻上的檀济绍,无疑是贵气的,他的贵气来自于,英俊的相貌、尊贵的身份、直白的野心、上位者的威严。

    但是近些时日的檀济绍,浑身都透着不同于以往的、悠容的贵气,好像是一种欲望都被满足后的倦怠。

    这让他在面对秦禾的时候,如同一只已经进食很饱的狮子,漫不经心欣赏着已经占据在自己掌下的猎物,少了许多的侵略感。

    而秦禾因为他的放松,也不由自主地卸下了忐忑不安,渐渐越来越放肆起来,恢复着她原本飞扬跳脱的性子。

    “什么侍女,朕可听不明白!”他懒懒的扯了下嘴角,装作不懂。

    “陛下,你们宫里这些人,实在不行啊,连陪我玩都不敢,没一个有胆量的。不过,我看上的人一定是不错的,您把那小丫头给我找回来吧。”

    秦禾见他有点故意的意思在,不由得心里把他骂了好几遍,只是面上不能得罪,语调里还带着商量讨好的意味。

    “小酒鬼,你是在找人陪玩吗?明明是在找人陪赌吧,还敢拿喝酒做彩头。你日日吃药,是不能饮酒的。”

    檀济绍展展袖子,抬起眼看她。秦禾一接触他不容推拒的眼神,就泄了气,无可奈何,形势比人强。谁让她不争气呢!

    檀济绍瞧着她今日气色尚好,穿着一身纤秾合度的绯色深衣,领口袖口边上飞着一圈白色狐裘。殿内的热气熏染,衬得她眼睛湿润清澈,脸颊也有了些血色。

    她有点失望的脸垮下去的样子,让整个人显得小小的团成一团,像只冬天里无精打采的金丝雀。

    “想让她回来也行,你得叫点好听的,朕不想听你和他们一样也喊朕陛下。”

    繁花似锦比不上她的颜色,檀济绍想看她眼睛里一直有光。他突然觉得心里痒痒的,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他早年时,亦是倜傥风流一少年,轻佻的话信手拈来。

    如果毋达务骛在这里,一定会惊掉下巴,冷肃无情面不改色的檀济绍,也有这样会调戏人的一面。

    秦禾傻了眼,她微微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

    “你不让我出去,本来就是不对,我找个可心的侍女陪陪我不行吗?”

    “堂堂的皇帝,趁人之危,跟我一个小女子耍心眼、占便宜,这好吗?”

    “恶人先告状,你是朕的未婚妻!什么占便宜!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觉得无聊朕可以陪你,六博棋朕很会下。”

    檀济绍对她的指责嗤之以鼻。

    秦禾见他竟然厚颜无耻,恶向胆边生,也不甘示弱起来:

    “还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威逼利诱我父母定亲的呢!我才不想你陪我,也不跟你下棋!”

    檀济绍沉下脸,一拍桌子:“放肆,这话是可以乱说的吗?”

    他一发怒,侍女太监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秦禾慌了一瞬,但她胆子贼肥,依旧梗着脖子嘴硬道:

    “我确实不记得了呀,我感觉就像新跟你认识一样,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哪知道什么是你喜欢听的,你偏要我说,就是故意难为我嘛,我才不要……”

    她睁着一双生机勃勃的眼睛,可越说声音越小,让男人瞪着,脸色渐渐心虚。

    檀济绍并没有真的生气,但他总要强调自己的威严。

    “朕的名字,曾经告诉过你的,斛律川。是你不记得了,就该重重地罚。”

    他出其不意的越过棋盘,捉过秦禾的手,翻过手心,不轻不重地“啪”地打了一记。

    她的手心软而嫩,手指修长,被他这样握在手里,能完全包的住。

    秦禾努力抽回手,手心都红了,呼呼吹了两口,低下头腹诽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可以唤朕名字,川。”他定定地看着她。

    秦禾狐疑地回看,心想这皇帝语气好奇怪,这样成年的高大男子,跟个撒娇的孩子似的,也不嫌肉麻,还“川”,要不要我叫你一声“川儿”啊,噫,我可不是你阿娘。

    问题我倒是敢喊,皇帝你敢答应吗!

    但她终究被皇帝这略有些柔软的语气所动,犹犹豫豫唤了一声:“阿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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