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田纲吉收敛了神色。他虽然偶尔会有些恶趣味,但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更何况他好像真的冒出了“要不要试着依赖这女孩看看”的糟糕念头。
说起来可能有人不信,泽田纲吉虽然是堂堂最强黑手党彭格列的首领,也有着那么多可以将性命交付给彼此的挚友和属下,但确实如渡边寺早所说的那样——
有些话,是绝对不能对挚友们说的。
没有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他泽田纲吉是彭格列的首领,是性格各异的守护者们凝聚在一起的支柱,是永远要站在最前方、无论如何也不能有半分泄气表现的人。
一旦他有任何软弱的痕迹出现,那些一直注视着他的人会崩塌的吧?
这些泽田纲吉都明白,他早在接过象征着彭格列的指环时,内心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他绝不会后悔。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听到“可以没那么可靠”这种话语时,内心忽然出现被什么轻轻碰撞了一下的酸麻。
“我啊,非常讨厌那个虚伪的董事。你知道的,就是与我们进行合作的那家公司的董事。”
泽田纲吉缓慢地开口道。
[我啊,非常讨厌那些带着面具生活的家伙们。可这样的人在黑手党的世界里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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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自己触碰到了违法的领域,却在被撞到的时候恼羞成怒地记恨上了路过的人,”
[什么罪恶都触碰过了,却因为将他的罪恶摊开在阳光下面,就变得狗急跳墙。]
泽田纲吉想到了自己前不久做下的决定。
也是因为那个大胆的决定才引起了一连串的麻烦,就连里包恩都建议他暂时来日本度个假,又或者说是避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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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大家都这么做’,一边又试图同化别人拉人下水。”
“啊,渡边小姐请别紧张,我当然不会听他的。”
[“彭格列的十代目,你未免管的太多了些。这种贸易从黑手党诞生之时就存在着,就连彭格列过去不是也触碰过?呵,你有本事做到的话尽管试试看吧!你能管得了一个家族,还能管的了所有人?”]
彭格列的所有守护者和瓦里安全员都接到了命令,几乎在一夜间,泽田纲吉断绝了交易禁药的大部分运输线,捣毁了名单上的所有人体实验室。
涉及的大大小小的家族,尤其是领头的那几家,所有成员被全部处决,一个不剩。
这场规模巨大、行动迅速的血腥清洗几乎震动了整个地下世界。
也是这一刻开始,无论那些家族首领们愿意与否,都不得不将这个温和青年的建议听进耳中······
这就是他泽田纲吉作为彭格列十代目所做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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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道没有想过失业会带给那些家庭们怎样的打击吗?明明是靠着员工们努力组建起来的公司,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为公司董事的责任,这种人、这种人······”
[难道他们没有考虑过走私那种药物会给人们带来多少苦难吗?就连亲密的家族成员也能用来做实验,这样恶毒而冷血的存在,为什么才是黑手党中的“正常”呢?]
泽田纲吉先斩后奏的事甚至惊动了里包恩。
家庭教师沉默地看着泽田纲吉,他注视了对方很久很久,终于还是压低了帽檐——
“去日本待一段时间吧,蠢纲。掀起的旋涡太大······可是会被卷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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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松下来的泽田纲吉慢慢地说出了自己发自内心的看法。
那些都是不带有冷静取舍的彭格列首领立场,也不思考会给伙伴们带来多少麻烦,完完全全的出自【泽田纲吉】本人的看法。
渡边寺早听的懵懵懂懂的。
她或许在人际上有几分天赋,但在商业交往方面却一无所长。
况且·····总觉得泽田先生说的是非常复杂的事情。她完全不了解商战中会发生什么,更别说给出什么合适的建议了。
但渡边寺早有种莫名的预感,这次说不定就是她和泽田先生关系更进一步的最好机会,所以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所以,当泽田纲吉沉默下来的时候,渡边寺早也陷入了思考之中——自己待会儿要说什么样的话才好?
好讨厌,要是当初上课的时候多听教授啰嗦两句,现在是不是就能给出完美的答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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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几十秒,
当渡边寺早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感觉到双腿的肌肉有些僵硬而小心活动了一下的时候,压在她腿上的重力瞬间消失了。
接着,传来了布料摩擦的起身声音。
“抱歉,是我说了太多无用的话,没有注意到时间。”泽田纲吉的声音中带着些愧疚。“辛苦你了,渡边小姐。”
渡边寺早这才睁开了眼睛,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多少有些刺眼,她的眼睛里忍不住泛起了一层水雾,模模糊糊地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看到一层大概的轮廓。
泽田先生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稍微······给她一点开口的思路吧,泽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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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这个社长丢脸的一面。”
直到刚才的突然惊醒,泽田纲吉才从刚刚那种过于放松的感觉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无意识间说了怎样软弱的话。
真是太糟糕了啊,就算只是隐喻也很糟糕。
如果这些话被里包恩听到,多半要给自己安排首领守则之类课程去重修了。
他在心中苦笑一声。
或许是被这个女孩展露在自己眼前的温柔打动了吧,又或者是“试着依赖一下别人”这种话太过诱人,也许还应该责怪窗外的阳光太过耀眼晃了人的心神······
总之,他刚才似乎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都不经大脑地说出来了啊。
这样想着,泽田纲吉走到了窗子旁边,想要将窗帘拉上来遮住那恼人的阳光。
“身为一个公司的社长,本该做决定的时候却为怜悯着其他公司的员工而犹豫不决,这种懦弱一定让你非常失望吧?”
可能里包恩说得对,自己作为一个首领还是太不够格了。
在做出那个充满血腥气息的清洗决定以前,他甚至曾无数次因为怜悯无辜的敌对家族成员而感到犹豫。
而这样懦弱地逃避到日本来的他,也不应该贪图一时的心动而将这个女孩牵扯进自己的生活里。
泽田纲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依赖别人的感觉真的会让人着迷,幸好他又变得清醒起来了。
他刚摆好疏远的表情准备面对好心的特助小姐,却忽然听到来自身后的声音——
“才没有这回事!”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尖锐的女声响起在办公室里。
泽田纲吉维持不住刚才的表情,愕然地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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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没有这回事!”渡边寺早警惕而急切地否认道。
就在刚才,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就像是来自超能力带给自己的警报——出现大问题了!
如果是放在乙女游戏里面,眼下的场景大概可以解读为——在开展攻略路线时猝不及防就滑向了一别两宽的【badend】!!
这怎么行!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渡边寺早来不及思考她要怎样完美回答,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行事,急切地想要阻止攻略路线向危险的方向偏移——
为了增加她话语的可信度,渡边寺早蹭蹭两步跑上前去,略带强硬地挤进泽田纲吉和窗帘之间,正视着对方的眼睛。
“虽然大家都说泽田先生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但是好像一直都对我很温柔,过去的我根本没办法把那个很可怕的传闻和你联系到一起,还有想过是不是我的观察力太差劲的缘故。”
“但今天我才发现,一直以来我的感觉都是对的,泽田先生!”
从渡边寺早的角度看去,泽田纲吉的暖棕色眼睛里映出了自己完整的模样。
他还是能听进自己的话的。渡边寺早松了一口气。
“不会因为自身的强大而放弃对弱小者的怜悯,这样的泽田先生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才对吧?”
不顾对方的惊讶表情,渡边寺早将双手放在胸口,用向神明祷告似的姿态对他诉说,想要对方完完全全地相信她的话是发自心灵的最深处——
“今天能够作为倾听者被您依赖,总感觉和泽田先生的距离又缩短了那么一些似的,”
[泽田先生,今天明明是我万全准备下开启的关系事件。]
“虽然我不是很擅长表达,但是······”
[哪怕你想要退缩,但是······]
“我很开心,”女孩的唇角绽放出了一个单纯的笑容,因为被信任而产生的满足感直白地写在了这张温柔的脸庞上。
[不可能放你走的。]
“即使我没有看到,但总感觉泽田先生在我面前露出了很自然的表情,这样的泽田先生和平时相比,更让人想要亲近一点呢······”
[虽然我不了解商战,但是我却了解你——你啊,是我精挑细选出来最精致的棕色宝石。]
“我很开心能看到您的这样一面。”
[不可能放你走的。]
说完这些话,渡边寺早就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对方给出下一步的反应。
不论是攻略或者是说服的过程,总要是两个人之间的沟通才行。
在漫长的沉默与等待之后,对面的棕发男性忽然笑了。
这是一种极其释然、极其开怀的笑。
这笑容就像是他背后窗外广阔的天空,只是那么看着,就感觉自己已经被包容和保护在其中了似的。
渡边寺早在这样的笑容里稍微有些恍惚,
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成功说服对方放弃那个危险的be念头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头顶一重。
“这种感觉比想象中还要难为情呢,”泽田纲吉伸出一只手来,仗着身高的优势揉了揉特助小姐的头发。“被才工作不久的新人狠狠鼓励到了啊。”
“不过,我很开心。”
“多谢你了,寺早小姐。”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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