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气氛紧张,哪怕再遵军纪,此时此刻也有不少士卒发出异议,更有甚者,忍不住冲到城门前拍击着城门。

    “快开门!”

    ……

    “主公,我们可怎么办啊?”

    谈义急了,忍不住回头看叛军的方向,就怕对方见到他们被拒之门外,又反扑回来,到那时可不见得城内会出兵帮他们。

    “要不我们!”逃吧……

    心里大逆不道的想法刚冒出来一瞬,就被萧玖打断。

    “谈义!”

    萧玖凝声唤道。

    “在!”谈义赶忙拱手应。

    “谁唱歌声大,让他们都唱起来,会跳舞的,现在就跳!”

    “不准吵,不准闹,更不准拍城门!”

    萧玖一连串命令下来,谈义不禁呆了呆,后慢慢领悟过来萧玖的深意,赶忙安排下去。

    不一会儿,城内众人只听城外响起载歌载舞的声音,纷纷好奇。

    公孙方听见歌声,先是一愣,后笑了一下,“呵……此子有急智啊。”

    若非不能收为已用,连他亦想将萧玖收为公孙家家将。

    公孙胜同样听见城门外响起的歌声,明白过来萧玖是在自救,拖延时间。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身就走,目光坚定。

    看他朝城内走去,公孙家主一怔。

    “你去哪儿?”

    公孙胜脚步停了一下,并未回头,口中朗声道,“儿去问问那人,萧玖是如何得罪他了!也问问大王,萧玖到底为什么该死?”

    更问问满朝文武,当萧玖一人力保都城、带着手下众人浴血奋战的时候,他们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公孙胜说完,朝着城门的方向喊了一声。

    “萧玖,待为兄进宫向大王问个明白,放你进城!你可要等着本少主!”

    “胜儿!回来!”

    公孙家主大惊,连忙要追。

    公孙胜却已经翻身上了一匹马,不等人拦,直接一甩马鞭策马而去。

    “嘿呀!”公孙方又气又急,带人去追。

    城门外的萧玖听见声音,心中一动,脸上也笑了出来,隔着紧闭的城门回答道,“好!小弟等着!”

    “好在还有公孙少主可以帮忙,只希望他能尽快说服大王开城门吧……”

    谈义的心情多少转好了点,公孙胜的话还是信的过的,言出必行。

    萧玖点头,“但愿吧……”

    然他心中想的却是,公孙胜真能说服周武嬉放他们进去吗?

    他始终想不通周武嬉欲让他死的理由,这场杀局起的突然,叫人心中莫明不宁。

    军旗飘动,城外的歌声还在继续,腾龙军故作轻松的姿态果然迷惑住了叛军,至少暂时是瞒过杨国斯。

    但萧玖很清楚,这样的障眼法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他得赶紧想办法自救。

    戒严的街上,只零星几个行人经过,空荡荡的路面,两匹骏马飞奔向王宫的方向。

    公孙胜从未怕过谁,也向来看不上这些肮脏手段,他亲入王宫不过是想为萧玖讨个公道。

    萧玖和萧家军不该落到这个下场!

    “驾!”

    一路纵马疾驰,任凭身后之人如何呼喊也不回头,王宫门口的守卫认识他,见他行色匆匆不敢多拦。

    公孙胜一路闯进朝臣议事的大殿。

    厚重的殿门被推开,公孙胜大步走进来,高声而问。

    “臣公孙胜,代萧玖及城外上千将士,前来叩问大王旨意。”

    公孙胜笔直的跪在大殿中央,面对着周武嬉,一双虎目沉如利箭,身姿矫健而笔挺。

    殿内安静的气氛被打破。

    公孙胜直视上首的君王,沉声问:“千人敌上万人,无援兵、无粮草,睡在敌军阵前,用的是卷刀钝器,如何能战?战又如何能胜!臣请问大王……”

    “朝中无人否?城内无兵否?忠君之臣,何以落得孤立无援、身死城下之下场?”

    “诸士大夫,只有坐看他人浴血奋战、置之不顾之能吗?”

    整个大殿为之一静,公孙胜声声质问好似刺进人心底里一样,带着回声一遍遍回响在众人耳边。

    呼吸声清晰可闻,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三三两两的人回过神来,或恼怒,或羞恼,或沉默不语。

    有人起身大喝,气极,“你放肆!”

    “这是哪家小儿!怎敢可出狂言!”

    “来人,还不快把这厮拖出去!”

    说这话的人估计是不认得公孙胜的身份,果不其然,只听这时殿外陡然响起一道声音。

    “谁要把我儿拖出去啊!”

    男人一身戎装,大踏步走进来,沉着的声音似怒似威胁,解下手中刀兵顺手丢给了门口的宫侍。

    殿内人等转头看向殿外,待认清来人后,不少人大吃一惊。

    “公孙将军?!”

    “那就是公孙家主?”

    公孙家久居上梁平丘,公孙方这些年来更是鲜少踏足京都,不少人都只听说公孙家威名,却未见过公孙家主本人。

    一时间不少人都在议论。

    “臣,公孙方拜见大王。”

    男人走至公孙胜身侧,对着上首的周武嬉躬身抱拳一礼,淡淡的撇了眼跪在地上的儿子,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爱卿免礼。”

    周武嬉抬了抬手,脸上还带着几分被质问的尴尬和薄怒,从本心上来讲,他当然也不想萧玖死,至少萧玖如今还对他有用不是吗?

    可惜……

    正想着,视线瞄向站在右边下首第一位的老人。

    老人一身红底玄纹官服,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最是板正端庄不过。

    恰是他话音落,就见下方跪着的周武平出声恳求,“王兄,萧上造一片忠心,万不可折于城下啊!”

    他声音急切,满心满眼皆是担忧。

    早朝时起,这场针对萧玖的发难来得猝不及防,以魏奚和为首的朝臣突然联和起来,一幅誓要致萧玖于死地的模样死谏,非要将萧玖留在城外独自抗敌,这不是想要人死是什么?

    周武嬉不答应,他们就不罢休,这让无论是周武平还是周武嬉都有些难以招架。

    “这……”

    周武嬉面色犯难。

    一面是自己信任的兄弟,还有对自己有功的干将;一面却是以魏奚和为首的满朝文武。

    可这早已不是周武嬉以自身想法就能做出决断的时候。

    “大王。”

    魏奚和面色平静的拱拱手,跪坐在殿前,目光直视着面前三人,又唤道,“公孙将军,还有公孙少主。”

    “若其真为忠臣良将,老夫焉有置他于不顾之理。”

    魏奚和慢慢说着,表情平静,有礼有节,眼神中却带着冷漠,像是在说他们都被骗了。

    “杨国斯隐忍数年不发,一朝谋反就险些致我王陷入危机,然那萧玖虽不过少年,其野心城府不弱于杨国斯,恐将来亦成大患。”

    公孙胜皱眉,不信他那套。

    “魏国尉,说话当讲真凭实据,你这么说是有萧玖要谋反的证据?”

    公孙胜不相信,不信萧玖真要谋反。

    果然只见老人缓缓摇了摇头,“不。”

    “他现在不反,实是不能,却不代表他将来不反。”

    呵……这话就是说,一切都是魏奚和的推测,不知缘由,毫无厘头就要一个少年将军的命!

    哪来这样的道理?

    公孙胜气极反笑,哪怕再尊重魏奚和,此刻的他亦忍不住冷笑,刺了他几句。

    “国尉是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是能料事如神?单凭未知之事就言定一人有罪,未免荒谬!”

    “还是您想定谁的罪,就定谁的罪!那要法度做何?!”

    “胜儿……”公孙方出声制止,却是唤了一声后不见下言,在场之人皆是人精,哪里看不出他偏袒自己儿子的意思。

    听到这话,魏奚和表情未见变化,亦不见怒气。

    李念仁却是气的反驳了一声,“公孙少主自认与那萧玖是好友,不惜入宫求情,可你又怎知萧玖待你是真心,还是利用?”

    中年文官面容微沉,眼神略显嘲讽,“浔郡多少世家大族,他们家中所养部曲不说上千,数百亦是有的。可公孙少主可知,早萧玖初登浔郡长时,就有不少世家联合出兵欲对萧玖进行打压。”

    名为打压,其实不过是想置其为死地。

    李念仁忆起早先派人去浔郡打探回来的消息,冷笑一声,“可最后的结果却是那动手的几家人惨被灭族,全族上下无一活口。”

    公孙胜一怔,殿内响起人的抽气声。

    “此后,萧玖在浔郡为官两年,确实是将浔郡打理的有理有条,可这样的惨案,若非有意派人调查,却是时至今日都不能被人所知的。公孙少主觉得这些人的死是谁做的?”

    公孙胜噎住,无话可说,紧接着又听李念仁问,“为何我等至今不能听闻浔郡的这个消息?”

    答案当然是有人不想让这个消息传出去,可能做到遮掩的这么严实,也正说明了这背后之人的势力不小。

    跪在公孙胜另一边的周武平闭紧了嘴巴,低着头,没有说话,作为知情人,甚至是受益人,他难免心虚。

    他以为不说话就行了,可李念仁却是很快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男人眼眸微眯,眼神似探究似狐疑,像刀子一样扎在周武平身上,上下打量着什么。

    “说来奇怪,十三殿下此前就在浔郡,竟也不知此事吗?就未曾疑惑萧玖是如何赢过浔郡众世族的?”

    这……

    周武平思索着该如何答话,不过短短两秒,他张了张嘴,平静的回答道,“此事我亦知。浔郡等地多匪患,那几家不幸遭此大难,萧玖也同样遇上贼匪,不过萧家运气好,坞堡防护力极强,这才逃过一劫。”

    呵……这种话不过是骗骗寻常百姓和没脑子的人,谁会信这些人真是死于贼匪之手?

    李念仁无声冷笑,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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