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莹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空气里没有实验室里那种独特的消毒水的味道，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回到现实中了。
她倦怠的闭了一下双眼又睁开，伸手按在额前揉了揉，觉得脑海中隐隐发疼。
幻境里的那些场景似乎要慢慢的从回忆中褪淡去了, 她却骤然清醒过来, 拼命的想回忆起其中的细节。
因为——她好像可以通过拼错的线索知道那个实验室在哪里了！
“感觉怎么样？”
听到这边的动静，裴陌停下了手里倒水的动作, 转过身见到阮莹醒来, 不由的关切道。
“别担心, 没什么事情啦。”
阮莹放下了扶在额前的手, 向他甜甜一笑，随即又将手撑在了床垫上, 整个人坐直了。
“对了, 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我在进入精神幻境的时候似乎从丧尸视角看到了它被实验室培育出来的全过程！”
听到这里, 裴陌的神色不由得顿了顿。他想起了在炸弹爆炸将五级丧尸的头颅完全炸碎时, 他从虚空中看到的一道浮影。
因为画面闪得太快，又随着头颅破裂了，所以看不太真切, 但是经过阮莹的提醒，他确实觉得把那幅画面解释成实验室十分合适。
“其他的工厂实验室培育的都是丧尸的物理特性，而这个实验室专门训练生命体的精神。先利用各种实验比如恶意制造群体排挤, 进行偏激的认知训练, 电击控制等非人的手段培养出扭曲病态的心理状况, 然后利用ssris、snris、去甲肾上腺素等专门治疗抑郁症, 暴躁症，精神分裂，神经衰弱等疾病的药物控制生命体的精神状态, 让实验体的精神健康状况稍稍好转，随后再继续进行破坏性的心理实验，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
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很浪费精力，阮莹只觉得微微气喘。
“不着急，你慢慢说就好。”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虚弱，轻声劝慰道，同时将水杯递到了他面前。
阮莹伸手捧过了，交接的时候两人的指尖如蜻蜓点水般接触了一下。
“谢谢啦。”
她低头喝了一口水，然后接着说道。
“在我的视角里可以看见身穿实验服的人员在电脑上每日每夜的进行工作，因为离的有点远，我看不清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我根据实验室的环境猜测他们应该是在进行基因编辑或者是规划破坏脑中的某部分区域的生理结构。据我所知，精神疾病严重到了一定程度后会直接导致脑部生理结构的变化……”
裴陌一边听着忍不住微微蹙眉，目光中的神色越来越冷。
这根本不是什么实验室，而是犯罪场所。
在现实世界中，即使是用动物进行心理学实验也必须遵守一定的规范，而不是像实验室所做的那样肆意虐待，更何况这里面培育出的丧尸的原型很有可能就是人类。
“通过先天和后天两种手段的效果叠加，实验室就完美的把丧尸强化成了一种性格的，比如我们遇到的这只丧尸，他的性格就是受虐狂。”
“在培育过程中，如果它表现出了受虐狂的特征，实验员就会很高兴并且给予它奖励……”
阮莹仔细回忆着在精神幻境中所经历的一切，只是有些细节，还是无可避免的被模糊了。
“我不太记得奖励的内容是什么，也许是正向反馈激励丧尸继续往受虐狂的方向发展，也许会有些实质性的作用，比如让丧尸的能力增强。”
“也就是说，丧尸进化的可能原因之一是他所对应的特征受到了强化刺激，而这种特性也是实验室所培养的。”
裴陌瞬间就想到了那只因为受到虐待而进化的5级丧尸。
“是的。”说到这里，阮莹的脑海中又闪过某只眼角挂泪的丧尸的身影，然而这一次想起它，她的心情却比任何一次都更为沉重，“我之前见到过一个特别爱哭的丧尸，应该也是实验室培育出的单一性格生命体。”
“当我宽慰了它，让它不再那么害怕之后，它却不辞而别了。”
“其中当然有可能是因为它想离开我继续寻找能让它害怕的东西以提高实力，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它不再害怕，违背了自己的生理结构时，它将无法继续存活。”
“你的猜想是对的。”
阮莹抬头看向裴陌。
“在我杀死5级丧尸之后，蒋成峰用吩咐基地里的成员在外围绞杀的丧尸，打算冲进来接我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只有虐待狂倾向的丧尸。”
“那应该是5级丧尸故意拉拢的！”
阮莹立刻明白了。怪不得世界上的三级丧尸不多，却偏偏有好几只都汇聚在了那只丧尸身边。原来它是掌握了升级密码，先找到几只虐待狂丧尸，再让他们虐待自己，这样一来双方都可以快速晋级。
“不过……那样的话你们是怎么对付它的？正常攻击就可以压制住它的虐待狂性格了吗？”
“不完全是。”裴陌垂眸，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怀疑真正打垮他的并不是虐待狂性格得不到抒发，而是这种性格的消失，也就是那只丧尸在虐待的过程中享受不到快感了。”
“普通的攻击只会让它正常受伤，而它真正开始在短时间内迅速衰弱下去，是因为我们后来发现了一个方法。”
“那就是当丧尸攻击了一下我们的队员，其他队员就会立刻用完全一样的攻击手法回击回去，并且下手更重。这样一来丧尸虐待他人得到的快感完全比不过受到虐待所承受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开始变得犹豫，然后逐渐缓下了攻击。”
“而当他一旦开始质疑自己的虐待狂属性，他的生命就迅速流逝了，甚至不用我们出手，就自行脱力倒地，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这个基地的培养也太残忍了……
那种古怪又恶心的感觉隐隐萦绕在阮莹的心头。
无论是把生命体才拥有的感情用类似于编程的方式训练出来，把每一个鲜活的生命退化成不单一性格的载体，还是一旦违背了强化后的单一性格就会作为失败品死去，都让人忍不住感到恶寒。
当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再次闪过精神幻境里的场景时，她便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颤栗。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高昂的喊话，在楼房之间荡出阵阵回音。
那声音似乎是从广播喇叭里面播放出来的，因此无处不在，响遍了整个基地。
“怎么了？”阮莹试图侧过身子向窗外看去。
“这应该是基地在发送安全危机解除的公告。”
裴陌对这种场景显然已经熟悉了。
“现在丧尸潮四散退去了，基地的危机告一段落，外面正忙着庆祝，奖励有功的玩家，就像古代犒赏三军一样。”
“那你不去吗？”
他凝视着她，不由得淡淡一笑。
“我不是基地里的成员，而且也早就脱离了依靠奖惩制度提升对基地荣誉感的阶段，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如果真的要什么，直接向蒋成峰开口就可以了。”
“何况现在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决，还等着我去部署。”
“你是说丧尸为什么要往西出发吗？还有那个实验室的地理位置？”
“嗯。但是现在又多了一个。”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一般来说，游戏鬼怪所构建出的精神幻境要么是统一的，比如对人类具有极大的心灵创伤的恐吓幻境或者纸醉金迷的引诱幻境，要么是根据玩家的特性放大其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或改编他们的回忆构建而出的。”
“但是你所经历的这个幻境，竟然是丧尸的回忆，这未免有些奇怪。”
阮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样的精神幻境对玩家而言几乎就是白送剧情线索，而游戏对玩家的恶意是那样明显，又怎么可能故意制造幻境帮助玩家。
“所以我在想这个幻境和你到底还有什么联系？”
“但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个副本，之前从未见过类似的实验和丧尸，按理来说幻境里的内容和我确实没有联系……”
说到这里，她又忽然感到头疼起来。
这一阵钝痛来的那样，突然让她毫无防备之下不由的呼痛出声，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她连忙伸手去撑床，试图稳住自己，然而掌心软绵无力，只有指间强撑着揪起了床单，但也只是徒劳的将其拽在手中慢慢滑落。
下一刻，她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他扶住。她不由自主的向他那边倾过身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安稳的支撑点。
“先别想这件事了。”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他立刻转移话题。
“之前你说让人搜查这个世界里的所有原住民留下的痕迹，现在有结果了。”
“我们找到了别墅女主人描述中的那个约会对象。”
“约会？”
阮莹想起了那个在日历上连续三个月都没有写到过和男友约会，却突然在6月30号当天约会的别墅女主人。
“那个对象和她是通过网络认识的，网恋了差不多半年，但两人不同城，而且都是以事业为重心的人，工作很忙，所以一直都没有见面。”
“他约她那天见面，是因为他的公司那天给全体员工都放假了。”
“我找到了男方家的地址，把他的电脑重装密码破解了一下，然后在电脑的本地文档里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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