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这般心胸,倒是我迂腐了”,裴芝奇颔首笑道。

    他下了马车,出声叫住准备离开的男子:“兄台留步——!”

    那男子听到裴芝奇叫他,转身回头。

    “兄台若不介意,可与我们同行,我们也是去府城的”,裴芝奇拱手作礼道。

    男子也作揖回礼,深深鞠了一躬:“感谢体谅,小生感激不尽!”

    男子忙走上前又朝裴芝奇自报家门道:“小生是金砂镇临溪村,书生秦进,去年刚考中生员,不是什么可疑之人,若非祖父病急,万不该打扰贵人家眷。”

    裴芝奇回礼道:“在下裴芝奇,白马村人士,也是多年前的生员,和妻一起赴府城拜谢恩师,顺道与同窗聚会,都是读书人,秦先生不必这么客气,上车吧!”

    “原来是大名鼎鼎十二岁便考中案首的神童裴先生,失敬失敬!”

    裴芝奇笑着摆摆手:“陈年旧事了,现在乡试难中,才正烦恼。”

    裴芝奇招呼秦进上了马车,自己也上去。

    秦进上了马车,看到车上坐了一个红衣小娘子,带着帷帽,见他上车只是点点头,并未开口说话。

    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秦进上了马车坐在小娘子对面,也安安静静不说话。

    裴芝奇和娘子坐在一边,坐好后掀开前面的帘子跟车夫说可以出发了。

    马车吱悠悠开始前进,车里坐三个人倒也宽敞。秦进余光看到裴芝奇的箱笼上竟捆着一把剑,心中暗道稀奇。

    又看到对面虽是夫妻,却坐得远远像是陌生人生怕碰到似的,心里又觉得奇特。

    不过非礼勿言,他向裴芝奇再三感谢又寒暄几句便眯着眼睛装睡了。

    马车这边的黎小刀一开始还能端坐着,走了一段之后没有手机玩又没有歌可以听的黎小刀便撑持不住,“上车即睡”的基因没想到对马车也适用。

    黎小刀迷迷糊糊先是身后靠着轿厢半睡半醒,后面实在困乏,脑袋找了个舒服的方向歪在一边直接睡着了。

    坐在一旁的裴芝奇此刻身体僵直,不知如何是好,娘子的帷帽歪在一边竟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

    他用右手帮娘子把帷帽斜着摆好防止掉下来,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秦进,还好,他也睡得很香,裴芝奇舒了一口气。

    过了两个多月相敬如宾基本没有过肢体接触的新婚日子,这还是第一次离娘子这么近。

    娘子醒来会不会生气?可这是娘子自己主动靠过来的,应该不会怪罪于自己吧……

    裴芝奇忐忑不安。要叫醒娘子吗?离得很近,隔着面纱也能隐约看见娘子熟睡的脸,他又不忍心。

    担心娘子着凉,裴芝奇只好尽量左肩不动,用右手慢慢解开箱笼的盖子,又解开正好放在最上面的娘子的包袱,取出那件斗篷,给娘子轻轻盖上。

    *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黎小刀才醒过来。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斗篷,自己还牢牢枕在相公的肩膀上。黎小刀脸稍红赶紧把帷帽戴好坐直了,将斗篷收好又递回给相公。

    娘子醒了裴芝奇心里一惊,但是娘子好像并没有责怪或者不开心的样子,他这才安下心来,接过斗篷又放回箱笼,但是没有收进包袱,箱笼也未锁上,路程还剩一半,他怕娘子待会儿还要再睡。

    在车上没法伸懒腰,黎小刀只能稍微活动活动筋骨,然后朝着相公说道:“相公,要不要吃点东西?肚子好饿。”

    “好……好,娘子想吃海蛎煎还是夹着鸡蛋和菜的饼子?”

    饼里头夹鸡蛋和菜这是娘子指导的,说是既能吃到主食又能补充蔬菜营养,是最佳干粮,只是不能保存太久,只能用于短途。

    “一个海蛎煎一个饼子!”黎小刀爽朗答道。

    裴芝奇取了一块海蛎煎和一块饼,用纸包着递给娘子,又拿出水囊放在一边,自己也用纸包了一个饼来吃。

    秦进听到对面有响动也睁开眼睛,掀开帘子看看日头,应该已经午时刚过,再过两个时辰左右便能到府城了。

    他微笑着和对面打过招呼,也拿出干粮吃了起来。

    裴芝奇用纸包了一块海蛎煎递给秦进,秦进客气一番还是收下了。

    吃过充当午饭的干粮,车厢里的气氛稍微活络起来。

    “不知秦兄具体到府城何处?”

    “府城外城东南边,有个浣衣巷,不知裴兄落脚何处?”

    “我和娘子在城南找一家客栈,恩师住在城南,这样方便些。”

    “那岂不是正好,我与裴兄一同在城南下车,走不了多远就是浣衣巷了。”

    裴芝奇笑道:“那好,我们便都在城南下马车。”

    “不知裴兄师从府城哪位老师?”

    “儒士谢佰生”,裴芝奇答道。

    “原来如此……久闻大名”,秦进客气道,“那裴兄定是在府城上的官学了。”

    裴芝奇笑着答道:“不错。”

    “明年秋闱裴兄可会参加?”

    “会,秦兄呢?”

    “我也要参加,届时我们可以相约一同前往省城,一是有个伴,二是考试需五人互结,若能找到品学兼优之人互结当然是最好的。”

    裴芝奇点头道:“秦兄说得不错,临溪村离白马村不远,出发前我定会知会秦兄,秦兄若提早出发也可知会于我。”

    “那便一言为定!”秦进爽快道。

    “一言为定。”

    中午吃过干粮之后黎小刀果然又睡了一会儿,她努力想要避免发生上午的尴尬事,但睡着了的人哪里还能控制脑袋朝哪边歪,她还是牢牢枕在了相公肩膀上。

    裴芝奇微笑看着熟睡的娘子,尽量保持肩膀不动,以免吵醒她。

    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终于到府城了。

    坐在马车里一路上也没看到什么风景,一下马车黎小刀只觉一股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风吹着街两旁店铺的布幌子飘来荡去,有些寒冷。

    望望四周,不愧是府城,街道比镇上宽阔多了,店铺也要多得多,而且店铺分布整齐,鳞次栉比,街上的人也特别多,除了店铺之外路边也有各种各样的小摊贩,都在卖力吆喝着,再加路上行人马车等吵吵闹闹的声音,好一幅人声鼎沸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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