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文德大殿内左右两侧各列了两排朝臣,各个俯首低头不敢发声。

    司马瑾坐在龙椅上,右手紧紧扣着金色龙首,手背因愤怒绷起青筋。

    “薛王不降?前去和谈的都是些什么废物?”

    大殿内雅雀无声,司马瑾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震慑着下首群臣。

    玉相面色不改,往右侧横跨一步,硬邦邦地回话道:“薛王拒不承认派人绑走皇后,直言三年未出封地,不可能从有重重大内侍卫把守的皇宫将皇后绑走,还说……”

    司马瑾面色阴沉,厉声质问:“还说什么?”

    “薛王还说,皇上若是想找借口削藩,也该找个靠谱点儿的,不该以这般滑天下之大稽的借口派兵讨伐。薛王自诩行的正坐得端,且先皇早有言,他治下无民怨无叛变,朝廷驻军不得随意入他西洲封地。”

    玉相是只老狐狸,即使早已窥见司马瑾怒气滔天,依旧板着一张脸将话原封不动的奉送。

    皇后失踪,他最是高兴。

    前有先太子妃、即康元皇后掌着中宫之位。

    好不容易弄倒了先皇后,结果一个没防住,司马瑾又从江州接回了一个唐若。

    这事当时没把他气得中风,他将女儿送入皇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斗倒皇后,执掌中宫权柄嘛,结果司马瑾这毛头小子竟然和他耍心机。

    好在机缘巧合,新接进宫的唐若竟然与鄢成玉是血亲。

    当初没下毒,换了蛊,倒是极为正确。

    司马瑾拿唐若的血续鄢成玉的命,注定了这二人只能活下一人。

    之前司马瑾一直将两位皇后的事情捂得严严实实,谁曾想在春宴翻了车,如今瞒不住了便叫嚣着皇后被西洲藩王绑架了。

    这借口,傻子才会信!

    西洲与都府相隔千里,皇宫更是守卫森严,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绝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他早就猜测,司马瑾可能是放唐若的血救鄢成玉,结果唐若反抗,在救鄢成玉过程中出了意外,两人都没能活下来。

    但放自己皇后血为人续命之事绝对不能外传,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还说薛王养了个私生子,就是之前请进宫的太医明萧月。

    当初请明萧月进宫,聪明点的都知道司马瑾打着什么心思。

    如今明萧月不见了,估计也早已经被司马瑾暗中除掉,由此可肆无忌惮地嫁祸薛王。

    玉相话音落地,他身后不少大臣忍不住以袖拭汗,两股战战地缩着脑袋。

    果不其然,九龙金玉台阶上的男人挥袖将手边的杯盏摔在地上,霍然起身怒斥。

    “混账!”

    司马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先帝封他薛厉为西洲藩王,他还真自己是西洲的皇帝了?朕登基不过三年,从未对各洲出手,如今明萧月挟持我朝皇后私逃,他反倒来嘲笑朕不知所谓,可笑斯然……”

    “好!真好!”

    “一个个都骨头硬了!”

    “改天他薛厉是不是还要让西洲十万兵马踏过落月江,开赴衢仙原,直接兵临都府城下,等着朕打开正午门,迎他入宫坐上这皇位?”

    “噗通”!

    下方臣子立刻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立马磕头叩首,大呼“陛下息怒”!

    司马瑾冷笑:“息怒?就眼下形势,诸位爱卿,你们告诉朕该如何息怒?”

    玉相也跪在地上,花白的头发带着规整干净的官帽,紫色官袍上的白鹤此刻显得委顿弱小,但叩首跪拜之人的脸上却挂着淡淡嘲讽之意。

    “玉相,您想想办法啊……”

    身侧有其他官员着急地说。

    玉群伯眼底一片晦暗,冷嘲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除非能让薛王将皇后交出来,不然皇上的怒气就一直在。”

    官员们满脸惧色,生怕司马瑾一个不顺心,就把他们头上的帽子和身上的官袍给撸了。

    司马瑾单手握拳背在身后,偏首厉声叫道:“李扁,拟旨。”

    “是。”

    李扁惶恐,立刻寻来笔墨和圣旨,交由专司拟定圣旨的官员,退到一旁。

    “从江州调三万兵马开赴西洲外十里。”

    “从衢仙原调五万兵马赴落月江,隔江与西洲兵马对峙。”

    “落月江以北兵马,悉数交由向武调遣,西洲以东三万兵马虎符交由管奇朝掌管。”

    司马瑾睥睨着殿下一群垂首不语的大臣,眼底被飓风和冰寒席卷。

    “哼,这些年朕好言好语,有些人倒是把朕当软柿子捏。他薛厉既然抗命不从,那便再无做西洲藩王的必要的。”

    殿前有人膝行往前,高声劝道:“陛下,三思啊!”

    “是啊,陛下。这几年好不容易免于战乱,我朝百姓总算可以休养生息,若因此事再动干戈,恐忧百姓怨言。”

    “你的意思是,朕就是把脸伸过去让薛厉打,打完左脸,再把右脸伸过去?”

    司马瑾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得发声之人毛骨悚然。

    “陛下息怒,臣等并非此意。”

    “兵马一动,已引起愚民惶恐。”

    “薛王曾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且在疆场救过先帝,深受百姓爱戴……”

    “如今对薛王出兵,陛下恐会被天下诟病。先帝有言,若飞鸟尽,良弓将藏;狡兔死,走狗亦烹,势必会寒天下有志者赤诚之心。”

    司马瑾紧紧咬着牙关,才没失去风度坡口大骂,但他真的想摘了这人脑袋。

    他是这天下之主,做一个决定,却有一个又一个人出来反对。

    所以,他该做个没脑子的傀儡,由他们把事情分析清楚,选项全部给出,连标准答案都一次又一次暗示,然后机械地顺着他们的意见选择吗?

    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胡爱卿意思是,朕终究太嫩,不得民心,所以仍由薛王骑在朕脑袋上耀武扬威?”

    “臣,并非此意。”

    司马瑾又摔了个杯子,笑意不达眼底。

    “朕觉得,既然胡爱卿如此有主意,这皇位不如你来坐,如何?”

    姓胡的立刻砰砰砰地磕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是臣无状,臣该死。”

    司马瑾冷哼:“拉出去——”

    “三个月内,朕不想在朝堂上见到他。”

    殿外立刻有侍卫进来拖着面如死灰的胡大人出去,所有人噤若寒蝉,具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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