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关正道见意见出现了分歧,虽然心里想的是重新分配一下田地,但是见族长和四弟的强硬态度,自己也就模棱两可不敢表态了。

    族长的权利是很大的,除了族长的长辈说得上话以外,可以说一个家族基本就是族长的一言堂。

    关家的老一辈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四兄弟,任何事情基本都是关正坤说了算。

    族长关正坤的理由很简单,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原因,就是因为东楼和卫氏的婚约,而且惹怒卫家,使关家遭到报复的罪魁祸首就是东楼的关子阳,所以此事应该由东楼自己承担。

    关正乾一听关正坤这话,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看来今日这宗族大会,是针对他们东楼开的啊……

    关子阳在一旁看着二叔关正坤和四叔关正德的嘴脸,心中虽然十分恼恨,但是他也说不上话,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他们眼中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是小辈,更因为他确实无法反驳!

    接下来又提到荫户的事。

    关家是庶族,本来是不可以有荫户的,但是县衙的官吏有一户荫户的名额,因为在县衙当差的人,家中田地自然缺少劳动力,理所应当,朝廷会赐一户荫户,帮助他在家中劳作。

    东楼的荫户就是王大勇一家,也就是黑奴儿的父亲。

    如今关正乾没了衙门差事,这荫户也就不能有了,王大勇是躲避北方战乱,被迫南迁的流民,后来成为了关家的荫户。

    想拥有荫户,有钱是不行的。

    东晋的士族是红籍,庶族是黄籍,无土地的百姓为白籍,而流民属于无籍。

    苏峻之乱,朝廷开始害怕起南迁的流民,不敢让大批流民过江,便颁有‘过江令’。

    无籍之民是不准渡江的,东晋设置青州、徐州为侨置郡县安置无籍的流民,所以王大勇没了荫户身份,就会被遣送至侨州。

    侨州也就是暂时在东晋的控制范围的边境城镇,如今北方后赵和前秦两国都对东晋虎视眈眈,只要发生战事,最先受到战火摧残的就是侨州。

    侨州没有士族,当地徭役和赋税都远远高于其他州郡,侨州的百姓大部分都是白籍,自然就成为了东晋政权重点剥削的地区。

    (注:与历史上的侨州不同,历史中的侨州是北方被胡人占领,而在东晋统治区内侨置的郡县)

    秋收之后,朝廷上门收税的官差一般都会顺带核查户籍,庶族收藏无籍流民是一项重罪,所以关正坤的意思就是赶紧上报朝廷,遣送王大勇一家至侨州。

    此事关正乾虽然也很憋屈,但是这也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自己曾经就在县衙任职县丞,知道朝廷为了扩充兵力,很重视地方的户籍核查。

    如果被抓到关家私藏无籍流民的话,别说是东楼,整个关家都得跟着完蛋。

    至于第三件事,比起前两件事则显得不足轻重了。

    在关正乾的争取下,关家拿到两个白鹿书院的名额,白鹿书院便是是蜀郡的太学。

    如果学子想要走上仕途就必须定品,想要定品就必须入太学。

    三年一次的九品中正,中正官们只会以太学学生为考察对象。

    但是太学的名额是有限的,县级地方会根据当地情况,分配太学名额到县中各家族,当然士族与庶族是分开的,他们入太学后,也是一个内院,一个外院,所以名额也是分开的。

    这两个名额本来预定的是给关子阳和老四关正道的儿子关子穆的,但是族长关正坤提议,把关子阳的名额让给他的大儿子关子嵩。

    关子嵩傻头傻脑的,十七八岁了《论语》都还背不熟,根本就不是块读书的料。

    这次抢了关子阳的名额,完全是出于关家对关子阳这次得罪卫氏的惩罚。

    前两件事关正乾一直默默不语,听到族长准备剥夺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为关子阳准备的太学名额,他顿时就控制不住情绪了。

    “二弟,你这是要把我东楼逼上绝路?这个太学名额本就是我争取来的,我家子阳的才学大家有目共睹,在关家是最有天赋且最勤奋的!你凭什么!”关正乾嘶声力竭地吼道。

    众人听到一向温文儒雅的关家老大突然不顾礼法,在宗族大会上就大喊大叫发起火来,大家都被吓了一跳。

    毕竟曾经他是县衙的县丞,是关家最受人尊重的人,是关家在涪陵县的牌面,比起族长关正坤来说,其声望在涪陵更高。

    但是县丞的官帽一丢,他就是普通人一个,只是关家东楼的家主而已。

    关正坤也被关正乾的大怒所吓住了,但是他毕竟是族长,用淡淡的语气说道:“子阳学问是不错,可是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成称呼他‘痴儿’,就算以后入朝为官,他这么呆傻木讷,又怎会懂为官处事之道。”

    “而且更重要的是卫家派人来通知我了,太学名额如果给关子阳,那么关家的人一个也别想进太学……”

    关正乾顿时焉了下来。

    是啊,这太学名额还是掌握在县令常藻的手中,名额虽然已经上报到蜀郡上,但是他只需修书一封,更改名额不过他一句话的事情。

    最后,族长关正坤叫出关子嵩,当众撸起袖子,众人只见关子嵩手臂上三条鞭痕甚是醒目,都微微吃惊。

    “这谁打的?”

    “下手也太狠了!”

    “难道是卫家的人?”

    关子嵩一脸无辜,委屈巴巴地说关子阳不分青红皂白就用鞭子打他一事说了出来,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完,还流了一脸的鼻涕眼泪。

    关子阳正待辩解,关贵英抢先站了出来,她也牵起自己的衣袖,露出鞭痕,大声说道:“是大哥先打了我,子阳哥哥是替我报仇!”

    “我打你还不是因为你来吵我读书,让你走开不听才误伤你的,但是关子阳可不是误伤,他狠毒地打我三鞭,我顾及兄弟情谊才没有还手……”

    关子嵩狡辩的功夫确实了得……

    关贵英急出了眼泪:“你胡说!你骗人,呜呜呜……”却不知道怎么再揭穿关子嵩的谎言。

    族长关正坤却道:“好了,今日东楼应该足够焦头烂额了,大哥,我也不当众实行家法了,你回去好好教育一下关子阳吧,说到底,我们关家落到今日的局面,都是子阳的错……”

    关正乾却说道:“子阳是我的儿子,我相信他,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关正道也说道:“孩子之间相互玩闹很正常嘛,何必斤斤计较,伤了我们兄弟情谊,二哥,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宗族大会散去……

    关家的危机,宗族大会之后渐渐变成了东楼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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