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等到温泽的回答,这时知雪突然敲门:“道长,姑娘,陛下身边的阮总管过来了~”

    原以为阮显过来是要宣温泽,却不曾料想谢宵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召她去正阳宫。

    “总管,不知陛下召我所为何事?”

    阮显却守口如瓶:“老奴只负责传旨,陛下请落云仙人到正阳宫一叙。”

    她颇为为难的看了一眼温泽:“这……”她和谢宵还有何好说,难道他要听听他成家那一百二十六口的亡魂,一一诉说冤屈吗?

    温泽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嘱咐道:“去吧,到了时辰师兄去接你。”转头又颇为有礼的对阮显道:“我这师妹从未下山,若面见陛下时有何失礼之处,还往总管多多担待。”

    “法师客气了~”

    说完她便跟着阮显一道去了正阳宫。

    从献贤殿到正阳宫还有一段距离,正是日落时分,阖宫上下还未曾用晚膳,而西边余霞尽黄昏,而巍峨的正阳宫却显得更加庄严与冰冷。

    宸宫当中有数不清的冤魂,她被困在此地数载,认识了许多的朋友,也听过了许多的故事,前朝嫔妃又或是本朝宫人,多是尸骨无从寻找的可怜人。

    他们因为怨念成为亡魂,一直在身死之处徘徊不去,除非是有当世人捡到他们的骸骨,带回家乡好好安葬,才有机会转世投胎。

    否则就只能无止尽的等待下去,直到忘记一切,连自己一并忘却,然后魂飞魄散,随风而去。

    她成了活死人之后,前几日也曾去会过老友,比如那位冷宫的太妃,她求她帮着她报仇,但是却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何况百年已过,是是非非早已经白骨一具,黄土一抔,仇人早已经转世为人,恩恩怨怨又何从查起。

    这正阳宫,生前她来过无数次。

    在最后那仅剩不多的日子里,他不再把她拘在未央殿,而是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同寝同食,同卧同眠。

    衣裳是他穿的,饭菜是他喂的,她就像没了灵魂的傀儡,不说话也不动弹,眼神全然没有焦点,他说要就寝了,她才会闭上眼睛。

    完全就像精雕细琢的白玉娃娃,肌肤胜雪,晶莹剔透,让人爱不释手。

    早朝,是两人一天中唯一分开的时辰,他都要让能工巧匠,拿玄铁打一条链子,轻盈但坚韧无比,除了钥匙,天下间何等锋刀利刃都无法将其斩断。

    大臣是看不见的,但阮显能非常清楚的看见陛下的手腕上,系着一条银链,那银链的另一头绑在她的手上。

    那时她就在坐在九重阶那把龙椅的后面,跟着他一起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听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却心如死灰。

    那颗心早就没了温度,跟着冷的还有她的身子,他却总是想法设法让她暖起来,盛夏时分殿里不止白天黑夜的烧着兽金炭,而且他还时不时带她去行宫泡温泉。

    这些一如昨日,历历在目。

    “仙人,陛下正在殿阁内等您,老奴就不送您进去了。”

    殿外就是御前带刀的金瓜力士,不远处还是训练有素的神御军,更何况她知道谢宵身边有暗卫的,而且不止一个。

    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更有近前宫女搜身,就算她豁出命去,连一点得手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她现在是活死人,哪还有命可以豁出去。

    原先她还忧心他真的有所察觉,认出她来,可是当她慢慢推开那朱红色的殿门时,却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正阳宫极其的开阔,分成不同区域,谢宵独宿的地方便在正阳宫后面的殿阁,龙纹、明黄、泉涌……这些都再熟悉不过,引起她注意的还有御案上堆成小山的奏章。

    明黄色的绸幔层层叠叠,她掀开那面玲珑剔透的珠帘之后,那张偌大的龙床上,谢宵半倚在那里,脸色有些惨淡,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而他身上穿着一身月白寝衣,淡淡的蓝色……

    天潢贵胄,帝王至尊,最威严的应该是那身明黄,但谢宵却最爱月白。

    他虽能文能武,却不穷兵黩武,年少之时仔细一看不像是什么拿弓握枪,却有读书人的文质彬彬和芝兰玉树,身形仔细看过去还略微有那么些单薄,而且肤白如玉,最是温润,要是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她一样是个病秧子。

    也许正是如此,姨母才会掉以轻心,留他一命,好不让自己落个善妒的骂名。

    她微微福身,给谢宵全了个半礼:“参加陛下。”

    他刚刚苏醒,身子还有些孱弱:“你,过来!”

    “不知陛下宣贫道入正阳宫,所为何事?”她依言走近,世人都说圣上天威,喜怒难测,她不怕他,之前不怕,现在就更不会了。

    无论他是清醒,还是疯癫。

    他就是一块莹莹生辉的美玉,日光中剔透,夜色中璀璨,就算是中毒生病,都带了几分“病美人”的美感。

    仔细看他身上的月白寝衣,都用暗金线绣了龙纹,在烛光中竟然透出威严苍白的冷,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而他说的话:“朕知道……”

    他知道什么?成碧忍不住警惕,握着拂尘的那只手掌心出了汗。

    “朕知道,那晚……是你!”满目的审视和打量。

    她直面他的眸光,笑靥如花,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眉梢甚至还能透出几分艳色:“噢?原来那夜胭脂井旁,竟然是陛下!”

    成碧今日穿了云清观的道服,很寻常的白裙祥云纹样,却显得出尘若仙,静虚高远,若说她的衣服和那些道徒有什么不同的话,她衣上的云纹是用混了银色的青线绣成,明眼人一瞧就知她身份不凡。

    他听她这话,语气不变:“看不出来落云仙人竟然如此的风流多情,不知除了朕,天一道长可也是仙人的入幕之宾?”

    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寻常人一般是很少能觉察出谢宵情绪的变化。

    但是她对他太了解了,轻而易举就听出了他话中的嫌恶。

    自己是他的枕边人,当初也是这般盲目的自以为是,如今看来她又真正了解他几分呢。

    她是领教过宫里风言风语厉害的,往往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明的说成暗的,自从她跟着温泽入了这宸宫之后,闲言碎语便从未停下过。

    因她情丝绕刚刚发作,温泽于她起居膳食上可谓亲力亲为,无微不至,那晚所有人都簇拥到谢宵的身旁,只有温泽护着她。

    他是将她打横抱起,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回了献贤殿,之后才去正阳宫为谢宵诊治。

    先帝谢崇年间,道教大兴盛行,谢崇和如今的谢宵皆崇道抑佛,故永宁城当中时常可见往来的道士道姑,喝酒、夜宿、开局坐庄,百姓们见的多了听的多了,这名声便不太好了。

    再者有些道门,为求成仙,旁门左道,无所不用其极。

    宸宫里的这些闲言碎语传着传着,便全都变了样子。

    “陛下觉得呢?”她柔声细语的回,顺道还坐在他的龙床上,很是胆大包天。

    谢宵过来捏着玲珑的下颌,在她眉眼间逡巡:“你的身子,可还有旁人沾过?”

    她的俏颜却顺势贴上了他的手指,明明穿着一身道袍最该清心寡欲,潜心修行,望向他的时候眼神却像极了一只狐,若有似无的撩拨,最是耐人寻味,风情万种。

    “陛下面若冠玉,身姿英挺,着实令人倾慕,若陛下愿意,贫道的入幕之宾日后便只有陛下一人~”

    “那晚,你对朕用了什么?”

    “不过是一点小玩意,取一点抹在唇上,神不知鬼不觉便让人四肢无力,不能动弹……”

    谢宵的视线聚集在她的娇唇上,和宫里的嫔妃不同,这樱粉色不是什么口脂的颜色,却比那些更让人垂涎欲滴。

    而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香味,掺杂了龙涎香当中,幽香深远,但是香味很淡,轻易不被人察觉,若不是此刻他格外留心……

    他笃定那香味是从她身上来的,却不同于脂粉的香味,好闻得很。

    “你不担心朕恼怒?”他微挑眉,喜怒不行于色。

    “若非陛下自认,贫道还以为那晚轻薄的会是位翩翩美少年,陛下若是恼怒,您说怎么罚贫道都认。”

    她与温泽为双生,时常有人分不清楚两人,所以她也曾做男子装扮,化身王孙小公子,青楼酒肆,勾栏瓦舍这些风月场所虽不能说是常客,但年少时也能窥见榻上“妖精打架”,缠绵悱恻。

    那青楼的名妓头牌,面对心仪的恩客,似乎就是这样的做派,如今她不过依样学来。

    好像是真的担心他会罚她,毕竟伴君如伴虎,那只曾教她写字做饭弹琴的右手,如今正捏着她的下颌,除了献媚之外,好像也做不得什么。

    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还真是让人处处羡慕不已,她那一瞬间竟然生了嫉妒,微微往后一撤,他的食指就这样被她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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