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见她锦衣华服,不用想都知道出身非富即贵~
又是一个出来瞧热闹的小姑娘,生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的,同她说一句话都不敢大声,又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强留下她的念头,只能忍痛赶走。
成碧却不是能善罢甘休的性子,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宏愿不敢有,但这里市井勾栏,那坊间的话本有多少都是发生在这等“宝地”的,再说这里的“妖怪”可比宫里的承欢殿多多了。
爬墙这种事她驾轻就熟,好不容易拐进了当中的一处院落,门口根本就没有什么守卫,她是偷偷摸摸进去的。
人在院子里就已经听见声音了,“咿咿呀呀”……
打架的激烈程度和承欢殿里有的一拼。
她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只能是躲在墙角旮旯里,小手指在窗户的明纸上戳了一个窟窿,小小的正好露出她的一只眼睛,锅盖都压不住的好奇心……
可是房中哪有什么魑魅魍魉的精怪,反而只有才子佳人一男一女。
男人身上的衣裳倒还算齐整,只是女人在室内竟然穿了一身的毛绒绒的斗篷,将整个人盖了个严严实实,他去解她的衣裳……
转过来时的艳景,竟然是纯白的丝线绣了大簇大簇的栀子花,洁白却又妖治。
那女子回过头来的瞬间,成碧也惊呆了,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摸了摸自己的“一马平川”,小声嘟囔了句:“原来宫里的娘娘,也不过尔尔。”
“这花样,公子可还喜欢?”
“本公子……喜欢的不得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面上像是那春日里的桃花染上了胭脂,红得刚好叫人心醉,而一双眼是水一样的温柔,魅意无边,盛开在悬崖边上的花,危险又充满着诱惑力,让人忍不住去采撷。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可让她呆了片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妖精打架”?她竟是搞不懂了,所以更加的专心致志。
女子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她听不清楚,却好像是小厨房有时呈上来的麻花果,死命纠缠在一起。
等她想看清楚再一探究竟的时候,身后一双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一下子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做……?”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转身一看,竟然是一身白衣的谢宵,这云想集这么多院落,他究竟是如何找到她的?
谢宵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她是被他提溜回宫的,悄无声息又没得感情的把她丢在了鸣翠殿,然后吩咐了傅母好好的管教她。
那是三更半夜,晓了消息的傅母急得团团转,沐紫发现主子不见了,而她自己却早早回了宫。
谢宵叮嘱傅母看管好她,然后冷眼瞥了一眼跪在角落里暗自垂泪,等候发落的小丫鬟,哭得梨花带雨,鼻头都红红的。
他的眼神若寒冬腊月里的月光,冷得让人心寒,又如最锋刃的利器,一下子扎到你的心尖,让你不寒而栗。
沐紫似乎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来磕头,但是那双手却连他的衣摆都不敢抚:“殿下,沐紫知错了!沐紫知错了!求您开恩呢……”
她并不知道,谢宵要将她手底下这个有些贪玩的丫头如何处置,他吝啬到连一眼都不愿施舍给地上快要磕破头的丫鬟,却朝她走了过来。
马车上一路的颠簸,她当时被傅母抱着睡得正香,结果沐紫的哭喊声吵醒了她,她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却能感觉到他的手好像覆上了她的脸颊,轻轻的,柔柔的,苏苏的,麻麻的,仿佛他手里轻抚的不是她的脸颊,而是什么稀世珍宝,放在掌心细细把玩,珍之爱之,惜之重之。
她困意反而更胜,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拖出去杖毙!记得拖远一点,不要扰了郡主的清梦。”
明明一句话轻取了旁人的性命,但是他的眼神却只聚焦到她的脸蛋上,似乎看到她睡梦中那甜甜的笑容,他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只是这样的清隽温柔,却着实让人心惊。
“殿下饶命啊~”沐紫霎时间脸色一片惨白,但是她却不敢哭天抢地,身子被人拖着,因担心扰了郡主的清梦,所以嘴里被塞了布团。
人被拖出去的时候,绝望到哭背过去。
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求情,唯恐自己一个不慎也落个相同的下场。
只是那是七皇子啊,最不像主子的主子,待他们却是一等一的好,既不摆谱,也不为难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几乎都是人手一份。
谁能想到他竟然也有这辣手无情的时候,往常脸上最醉人的笑意和温润,此刻他们跪了一地,却无人敢抬头。
主子永远是主子,而奴才自始至终都是奴才,像沐紫这样骑到了主子的头上……
他们在含章殿里当差也并非一日两日了,明白人自然看的明白,清河郡主是七皇子心尖上的人,便如同沐紫今日的下场。
成碧是傅母从小看大的,她能进成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当乳母,自然是存在三分见识的,上了年纪的妇人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无论是陛下还是皇后娘娘,就算是太子殿下她都见过数次。
他们带来的震惊,都不比谢宵发作一次。
看着怀里女娇娇那甜美可人的睡颜,她想起了王妃的告诫,又加忧心郡主的未来。
“一生多舛,情路波折,先天不足,恐寿数难长……”
宫里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一个奴才,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哪怕是她身边,第二日内廷司送了新人在她身边伺候,她只知道谢宵将她打发出去了。
至于到哪里去了,还没有次日她如何同谢宵“赔礼道歉”这件事重要呢,毕竟是她想方设法从他宫里骗走了出宫印信。
姨母本来就不待见他,若是她这次在宫外出了事,首要被追究的就是他这位七皇子。
她最宝贝的物件都送进了含章殿,无论是钗环衣饰,还是金银珠宝,从姨母那里舔着脸要来的那两颗东珠一并都送给他,还有她最喜欢的短剑。
那是剑痴苦陀僧最后的作品,可以说是集一生铸剑工艺之大成,削铁如泥,甚是精致,不过现在短剑在她手里,剑鞘上还镶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石,价值不菲。
可是他还是不喜欢,逼的成碧最后没了办法,就差把自己包了送给他了。
忍无可忍之下,成碧怒气冲冲的冲进了他的寝宫,跟太子殿下相比,他到底是个寒酸主子,所以含章殿里陈设简陋朴素,满屋子里除了书还是书。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把藏书阁的书,都搬来了含章殿,她发誓如果他今日还不理他的话,含章殿里的这些书都拿来烤地瓜!
“谢宵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本郡主轻易不讨好人……”
“出去。”
他手里拿着毛病,正在写着蝇头小楷,逸气稜稜,力趋健劲,一身月白锦袍,若西岭堆雪,又如皎月清华,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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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非善类。
已经不只是一人这样说,他自己对此也无比的认同,论狠心,谢崇比不过他,论绝情,谢宣更是望尘莫及,若论城府、师谋、用忍、杀伐、决断……怕是所有谢氏皇族加起来,都敌不过一个他。
为君者称孤道寡,他自认比谢宣更适合那把龙椅,因为他更狠心,更绝情。
他痛恨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他连什么时候自己多了个儿子都不知道,第一次见到这位所谓的父皇,他身上正穿着掖庭司那些小罪奴不要的衣服,不只是大了,更是破破烂烂,灰头土脸。
掖庭司的罪奴,是宸宫里最下贱卑微的奴才,干最脏最累的活计,其他伺候的人在主子那里受了气,往往会反过头来对他们拳打脚踢,发泄火气,而他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七皇子,不只是没有名字,活得连掖庭司的罪奴都不如。
第一次见到谢崇,他破败不堪,但是那位正值盛年的当今陛下,可是威风逍遥得很,他高高在上睥睨众人,八抬大轿的龙辇上五爪蟠龙熠熠生辉,上面除了坐着头戴九龙冠,身着紫龙袍的他之外,怀里还揣着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腰肢慢弄。
下面抬轿的奴才似乎是步履匆匆,而上面的两人早已经按耐不住。
“陛下不要,大庭广众之下……”
“美人儿,朕让那些罪奴都闭上狗眼,若是一个胆敢窥视你的美貌,朕就下旨摘了他们所有人的狗头!”
龙辇上矫揉造作的声音让人作呕,而那女人身上的脂粉气,更是让他忍不住皱眉,只不过谢宵向来胆大,同样是从天而降的性命之忧,其他人都已经忍不住在发抖,他却嫌恶的抬头。
龙辇浩浩荡荡的穿行而过,只留给他们似是嘲讽又是戏虐的避让声,御前神策军的佩刀尚未出鞘,但已经有不少人吓软了脚。
他除了那袭紫龙袍,还有那令人作呕的女人香印象深刻之外,对于生父的样貌,他甚至连半分印象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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