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说过,周山水就职的人和新城的物业中心从属于一个物业集团公司。公司规模很大,下面管理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楼盘,业务主要在大蓉城地区。
总部正寻求上市,一切都要走上正规化制度化。
其实物业的工作不是太忙,压力也小,挺适合周山水这种无欲无求的中年人。但最近单位的气氛骤然绷紧,先是总部派人下来大会小会地开,颁布了许多新规。
接着,然后又是各项问卷考核什么的。
上头还放话说,员工们的月评、季评、半年考核,年终考核都要搞,直接和kpi挂钩。到年底,如果你们的照片被挂到app上丢人或许不要紧,但如果最后的考试是p0,那就不好意思了,只能请你走人。
金管家们这才紧张起来,纷纷联络所服务的业主,
周山水本就是个俗人,自然也没有面俗的说法。他早就认识到自己的平凡,无论是学历背景还是能力,这辈子大约也只能做个普通人。这份工作其实挺适合他的,压力不大,收入勉强,关键是对年龄没什么要求,不像别的公司,一过三十五就要得提防被老板开掉。
他只希望自己能再平安混上几年,至少混到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混到家中房屋按揭还清。
下来后,老周一遇到自己的业主就热情地跟人打招呼,说了评分的事情。
还别说,周山水这些年在小区干得不错。他在管家当中年纪最大,脾气最好,人又细心,和老头老太太们也没有代沟。
众人都说,山水,没问题,一定给你五分好评。你如果真出了事被单位给开除了,咱们又从哪里去寻这么好的一个物业。
周山水笑道,什么开除,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你嘛……零分。”老余笑眯眯地说。
这一日,余金华打电话给周山水,说他家的水管爆了,水漫金山了,救命啊!
接到电话,周山水急忙开了中心的三轮电瓶车载着两个水管工,赶到老余家。
余金华居住的别墅是小区价格最贵的独栋,总面积有三百多平米,前后两个院子。
老余这人爱车,尤爱大越野,这也是他们那代矿山老板的独特嗜好,没办法,川西的自然条件道路条件实在太差,车如果不够霸道,那可是要死人的。
他有两辆车,前院也不种花种草,直接用来停车。
就因为车实在太大,挤得厉害,刚才倒车入库的时候,不小心把停车位旁的水管给压爆了。
周山水和两个水管工鼓捣半天,总算把水管接好。
这老余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每天早出晚归神出鬼没,根本就见不到人。打分的事情也不方便在电话上说,今天机会难得,周山水就留下来,拉住余金华,说了这事。
老余问了半天,待知道如果因为拿低分,年终考评要得p0,顿时惊喜,说出这句话来。
周山水大惊:“老余,刚才你说水管爆了,我可是一刻不耽搁就带人过来抢修,够意思吧?是是是,这是我职责范围,服务好你们业主是分内之事。但是,世界上的事总托不过人情二字。咱们好歹也相处快一年了,经常照面,也算是朋友。我又没得罪你,犯得着整人害人吗?”
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老余猛地收起笑容,一脸戾气:“你没得罪过我?呵呵,扪心自问对我做了什么。我余金华什么样的人,你去我老家问问。老子是跺一脚,乡镇地皮都要闪几闪的,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你不来问还好,今天既然开了口,正好问你要个说法。”
周山水反问,你问我要什么说法。
余金华道,我问你,这次成立业主委员会,我责无旁贷义不容辞,怎么半路杀出山东老王那个程妖精?你说,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老王?就财力和对社会所做的贡献,我可强多了。还有,咱们这个小区位于大蓉城地区吧?
周山水说是啊,咱们这里以前是郊区,现在早跟市中心连成一片了。
余金华又问,蓉城是西南省的省会吧,小区业主绝大多数是西南人氏吧?
周山水说是。
余金华一拍巴掌,道,那就是了。我是本省人,老王是外省人。你说,他一个山东人能代表西南省业主的利益吗?本地人还能本外省人给压一头,我凭什么不能进业委会?
周山水说,现在都还没有正式选举,说这些是不是早了点?还有,业委成员是所有业主投票民主选举,你得自己去拉票,找我做什么。
老余喝道,这次成立业委会是你在主持的,你相当于是领导,我不找你找谁。
周山水心中叫苦,成立业委会的事情是社区的要求。街道和社区要求辖区内所有小区都必须成立业主委员会,做为一个政治任务来抓。
这事通知到人和新城,物业总经理老徐见天出门,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加上又偷懒,便对周山水说:“山水,这事你来负责吧!”
一来,周山水是大专同学,老徐自然非常信任;二则,周山水为和气,工作能力在一众女管家中矮子当中选人才,好歹也能拿得出手,至少不会弄出乱子。
周山水:“我算什么领导,说穿了就是一个打工的,因为工作的时间长,和大家都认识,这才来承头,怎么栽我脑壳上来了?”
余金华就是不依,嚷嚷,反正召集人开会的是你,在会上讲话的也是你,我不找你找谁,咱就要让你拿个说法。
周山水忍无可忍,说,老余你看哈。人家山东老王虽然是外地人,可他儿女都在蓉城安家,他全家都搬过来了,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你再看看你,你呢,你一个人住在三百平米的大别墅里,跟个光棍一样,未免给人不靠谱的感觉。
老余怒问,怎么就不靠谱了,难道我一个人住大别墅还错了。
周山水道,一个人住大别墅是没错,可是老余,不是我说你。前一段时间,你时不时带妇女回家算怎么回事,门岗登记的时候,你还跟人闹,要动手打人,这可是道德上的问题。业委会成员不但要有服务大家的热心场,对于个人品德也有一定要求。所谓,德行皆备。
余金华被周山水揭破这一点,顿时面红耳赤,说,我搬了新家,不就是找朋友过来玩,犯法了吗?什么妇女,都是姐妹儿。大家打打麻将犯法吗?少诬陷人!
周山水见他尴尬,缓和下语气:“你一个人住确实不给人信任感啊,怕就怕大家选了你,真到需要你服务的时候,你老人家又不见踪影,那不是误事吗?”
余金华急了,说:“老婆孩子现在老家真的有事过不来。咱家的矿山现在被征地征用了,现在正在扫尾,需要老乡打交代。比如给工人发遣散费,复耕什么的。我婆娘是财务,这些活儿以前都是她盯着。我嫌烦,就当了甩手掌柜。这样,我把她们都接过来,那总该选我了吧?”
周山水:“把老婆孩子接过来再说。”
在他看来,余金华矿山复耕和恢复植被,还有遣散工人什么的,没有一年也要两年,家属短时间都来不了。这事先拖一拖,拖过业委会选举,不管老余最后进没有进业委会,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评分的事暂且不论,业委会得尽快成立,不然自己没办法给老徐交代,老徐也没办法给街道和社区交代。
周山水这一忙,周末都在物业中心加班。至于儿子周飞扬放假回家,他就叮嘱说冰箱里有菜有肉。你妈妈如果在家,让她做。当然,你妈工作也忙,见天出差,大抵是不在的,自己弄。
儿子从小放养,生活自理能力强,周山水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甚至都懒得问他即将到来的半期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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