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马上明白,十分有劲地配合道:“母亲教导的是,姝姐儿这就回去好好抄写经书,可不能做个目无尊长之辈”。
“我们姝姐儿真懂事”。
难得第一次的母女配合得如此默契,让唐氏那些小辈看了涨红了脸,他们低着头不敢再看任何人。
“就不打扰二弟和弟妹招待贵客了”。
“嫂嫂慢走”,沈唐氏笑着,内心对沈余氏的鄙视之意至深。
“她一个商户女,装什么高洁”,唐贾氏口不择言,完全忘了自己还在沈家地段上,被沈唐氏的一个眼神吓得只能把心中的不满和怒气往肚子里咽。
等人都走了,水榭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一道红色的身影消失于山石之间。
自从搬来了汴京城,辛姨娘唉声叹气了好一段时间,但人也变得安分守己了。
在那段时间,沈云鸿特意留宿她房中,安抚了她好长一段时间。
外面热热闹闹的,辛姨娘安安静静地坐在软榻上绣着一顶小虎头帽,湘绣的技法栩栩如生,远远看了越发觉得小虎头帽小巧玲珑。
沈钰宁兴奋地跑了进来,抱紧了辛姨娘的腰部,道:“娘亲,娘亲,您猜我方才在院子看到了什么”。
辛姨娘宠溺地笑着,扶摸着沈钰宁的头发,移开了沈钰宁抱着她腰身的小手。
她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这样毛燥?是不是又遇到了你长姐被人责罚了?”。
沈钰宁有些失神,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掌,不知为何觉得心里一阵失落。
听到辛姨娘的话之后,她那阵失落反而又加重了。
她僵着笑脸,缓慢问道:“娘亲如何猜到的?”。
辛姨娘低头看了眼虎头帽,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肚子,漫不经心道:“你把心事都写在了脸上,为娘还有什么不懂的”。
“等吧,他们争得越厉害,我们越有机会坐享其成”。
沈钰宁看着辛姨娘护着肚子的动作,神情失落,笑容彻底消失。
“娘亲就不想亲自去争?”。
辛姨娘笑着摇头,却叮嘱起沈钰宁,道:“别去惹你长姐,还有你那二婶娘也是个狠人,好不到哪去,咱们好好看着就好”。
也不知道沈钰宁怎么回事,前一刻还高高兴兴的,这会一出去就是扒拉着个脸回了房间。
雪梅跟在后面,听到了房间内一阵又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她第一次害怕地不敢走进去。
沈姝被关在望雨轩,过上了一个多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日子。
只是这一个多月里,她左边的眼皮一直跳动,心下不知怎地有些不安。
这日,沈云锡早早地散了值,单手把皂色幞头抱在怀中,站在望雨轩院门前,踌躇不前的样子甚是罕见。
他手中捏着从平江加急送过来的信件,一时之间竟怕天要塌下来。
还是秋实出来领月钱才发现了他。
“姑娘”,沈云锡停顿了下,继续道:“在忙着什么?”。
“回三少爷,姑娘正看醉翁的《洛阳牡丹记》”。
“好”。
秋实还没听清楚,便看到沈云锡已经走进了望雨轩。
沈姝懒洋洋地躺在竹床上晒着太阳,书籍就这样扣在脸上,羊脂玉指捏着碧玉珠子。
好像温暖的阳光和手中的暖玉能驱赶人骨髓里的寒冷。
“怎么叔父散值如此早?”,沈姝从竹床上起身,小脸挂着笑意。
她是听到了脚步声,反应才如此之快。
“如同你一般,难得有偷懒的功夫,当然不能白白浪费了去”。
“叔父可不像我这样的人”。
两人的相处融洽,时而像父女,但更多像知己。
“姝姐儿,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是平江?”。
“是”。
沈云锡把手中的信件递给了沈姝。
四月八日,佛生日。
汴京城十大禅院举行浴佛斋会,前来参加斋会的人数不胜数,马车拥堵在街上,一时半刻难以移动半步。
沈老太太提前三日便带着沈府女眷来到红墙碧瓦的相国寺。
沐浴斋戒了几日,沈钰琪好像已经有些熬不住,小脸煞白煞白的。
出乎意料之外,沈钰宁倒挺能忍。
沈姝手里拿着小僧人送过的香药糖水,碗边的余热怎么也捂不热,渐渐变得冰冷。
沈老太太和沈唐氏不知在和一位年长的僧侣说着什么,只见那僧人面无表情地念了几句,两人双手合一拜了拜。
沈余氏拿了一盏香油灯过来,见沈姝依然闷闷不乐,她也跟着伤感了起来。
“逝者如斯夫。我知道你与程姐儿感情最重,为娘当日也不该那样劝你”,说着,她叹了叹气。
她继续道:“既来了多日,你好好捐香油钱,为她供香,保佑她来世免造妇人之罪”。
“母亲说得是”。
沈姝说得随意,沈余氏听了也不以为意。
等所有人回客厢休憩时,沈姝支开了春华,一人经过开满石榴花的院落,后山不时传来黄莺的鸣啼声。
正值午时,寺内人影稀少,最为安静,只能听见僧人们的念经禅语。
此刻,主殿前人马为患,一群身穿深蓝色侍卫服的人守在殿门前,每隔三步站一人,个个身材魁梧,气势汹汹,不像是平常官员家中的守卫。
沈姝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便走开了。
绕过后山,一座高耸的白塔寺映入眼中,主寺站在门外,见沈姝来了,他表情有所变动,眼中的赏识隐约可见。
沈姝双手合一,诚恳拜了拜,道:“今日又得劳烦主寺了”。
“法空,我空,无得亦无失。沈姑娘这边请”。
“谢谢主寺”。
自从余程难产离世,沈姝便在相国寺旁的白塔寺为她点了一盏长明灯。
沈姝这几日午时都会亲自来这里跟着主寺念经超度,希望那个温柔睿智的女子在世间的另一边依然过得称心如意。
入定的沈姝不知,一位身穿三品官服的男子站在门外瞧着金身大佛前跪着的小姑娘,思绪浮沉。
领路的僧人也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道:“陆大人,这边请”。
男子声音浑厚有磁性,浅浅地“嗯”了一声,抬着坚韧有力的步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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