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外面炮竹声不断,卯时不到就扰了梦中人的宁静。

    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巷道全堆满了一夜倾狂而下的雪花,每家每户门口上除了有积雪之外,还有那一层厚厚的红炮纸。

    四五个孩童穿着簇新的衣裳,手里抓着碎银子,在炮纸堆里扒拉着碎纸,找出没点燃的炮竹。

    沈姝早早起床去了祠堂给祖父添上了新的灯油,等香烛燃烬了一半,沈云鸿才带着沈铭祁和沈钰宁出现在祠堂里。

    “你有这等孝心委实不错,往后少往外面跑,说不定还能寻到个好郎君”。

    沈云鸿把焚烧的香插于香炉之中,沈铭祁和沈钰宁乖乖地站在一侧。

    沈姝起身,道了句:“父亲是觉得我给沈府丢了面子?”。

    沈云鸿反问道:“怎么?你整天在外面跑,还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事了?”。

    “那父亲是认为我安于闺室就能守得一方净土?”。

    沈云鸿听着这话,被气得发笑,道:“听你这话别有意思,寻常女子哪有你这般多的质疑声。再说这是汴京,不是平江府”。

    长女性子淡薄而奇特,平时见了除了问候一声也不见她再多说一句话,现在能这般质疑问难他罕见之余,他还被她三言两语给气到了。

    “平江府如何,汴京又如何,这个朝代里,女子有着足够的优势和权利,只要她们想去操作一番,未必比男子差”。

    刘皇后垂帘听政,女子可与丈夫和离,未出阁女子有着家族部分财产继承之权,达官女眷喜欢结伴外出捶丸打马球,她们隔三差五的共赴各种雅集诗会。也算是往外面跑。

    可到了沈府所有人的嘴里倒说沈姝不懂规矩。果然人就是这样,不喜欢你之时,无论你做得多好,都是你的不是。

    沈云鸿才忽然想起,他冷笑了一声,他怎么给忘了,他这长女还是个伶牙嘴利之人。

    “这些年,我没管过你,你是大有主见了。恐怕我这个父亲在日后也要听你的安排指挥了”。

    一旁的沈铭祁顶着父亲的气势威压,几次欲言又止之后,他终于鼓足勇气,道:“爹爹您误会长姐之意了,长姐不过喜欢商行,就像我喜欢读书一样,有何不对?”。

    男孩子想法单纯,不过道理却也显而易懂。

    可沈云鸿涉世过深,有些事情在他耳边吹起过许多次,一旦碰到了他的利益底线,自然会一心消除风头起源。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说话的语气横冲直撞,道:“好得很,姐弟二人同心同德,都学会了休戚与共对付起亲生父亲,好得很呐”。

    “二弟和弟妹,你们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

    沈余氏抱着沈铭佑站在祠堂门外看着他们。方才见沈唐氏掩嘴偷笑,沈钰琪眼睛时不时往里探头,每看一眼,她的表情除了兴奋之外,还有道不明的幸灾乐祸之意。

    沈余氏眉头微皱,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嫂嫂”,沈云梵倒还好,他没有被人抓包到的不适。

    但沈铭长铭盛两兄弟经验浅薄,此刻他们神色慌张。特别是沈钰琪的脸色都涨红了,眼神躲闪着沈余氏的打量。

    祠堂里的人也大致了解到了外面的情形,沈云鸿的怒气转为不满憋在心里。等真的见了沈余氏之后,他再也不说话了,连偷看她的行为都显得十分小心翼翼。

    若说沈家人共同的优点,还是有一个的。

    那就是真到了大家心知肚明时都选择了沉默不语。

    这不,等到众人祭拜完直到离开了祠堂之前都无人敢张口谈论此事。

    这才进了望雨轩院门,沈余氏在后头把她给叫住了。

    “姝姐儿”。

    可惜了,她顶着被禁闭几个月的风险,营造了一个让她那闷骚父亲和善良的母亲商谈的机会就这样被两人白白浪费了。

    闷骚父亲拉不下脸面,听傅匀说他都面瘫了几个月,每次经过沈余氏的院子时脸上总是愁云密布吓得路过行礼的下人心惊胆战。

    原本谋划,沈姝先是用言辞激怒他,好让他把这几个月的气都发到沈姝身上,等他气消了,思绪也不会再烦杂多疑。

    沈余氏这几个月多数时间来她院中,以各种缘由委婉地规劝她放弃商行一事。沈姝思来想去,夫妻哪有隔夜仇,他们两人朝夕相处多年,行事做派多少会潜移默化到彼此。

    要真的用一句话总结,莫过于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沈云鸿拉不下面子,沈余氏何尝不是。

    沈姝最担心的是沈余氏会越发想不开,谁人都知沈余氏善良纯真,但这仅此她的一面,固执己见也是她本性的另一面。

    正月二十,风雨凄凄,夜路漫漫。

    正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自满则败,自矜则愚。风光多年的右谏议大夫沈云梵落难了。

    一朝事发,锒铛入狱,就连沈云鸿也被沈云梵事件牵连其中,圣上龙颜大怒之下把沈云鸿不日贬到边蜀之地。

    消息连夜传到城外寺庙沈老太太的耳朵里,老人家手中的檀香串珠珠子散落了一地,打断了宁静的夜晚。

    “立刻备车回京”,老人悲寂嘶哑的声音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随之而来是越发的忐忑不安。

    沈府两院已是吵翻了天也没想到能把人救出来的好法子,沈唐氏慌张之下直驾马车去了通许唐家求助。

    沈余氏愁了几回,连写了好几封书信让人加急送去平江府,这会子正要套上披风去趟京郊别院,一时之间竟咳个不停。

    还没走出大门,一辆老旧的马车映入眼帘,从车上下来的正是连夜赶路回来的沈老太太。

    沈老夫人这会也不知是见到了家门,还是见到了家里的熟人,心中的踏实让她热泪盈眶,不免多费些口舌要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余氏大抵只是把自己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全盘告诉了沈老夫人。

    见沈老夫人听完她话之后沉寂思索的神情让她刹那间有着今时不同往日的缓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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