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唐氏坐在马车里哭了一路上,等回到沈府,这才发现东西两院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周围人云亦云,都讨论沈府是要穷途末路了。
沈唐氏吓得躲在马车里不知如何是好,周围有人认出来是沈府马车,讨论声越发剧烈。她想起在通许唐家父亲的叮嘱和催促,她顿时明白了。
壮着胆子下了马车,通过层层排查,她顺利地回到了沈府西院。
可真的进了家里,看着一番乱像,她不仅只是愁眉苦脸而已,随之而增加的是歇斯底里的怒气。
她想着她堂堂一个老阁之女,可曾受过如此委屈!
沈钰琪无助地站在主厅里,神情恐惧又呆滞地看着被官兵搅得狼藉的屋子。
谷雨的小身躯护犊一般守在沈钰琪左右,眼看那些名贵的物件一件又一件被搬走,她把沈钰琪越抱越紧。
“来人,东西找到了”。
不知是喊了一句,人员集满在库房里。
沈铭长和沈铭盛听了脸色煞白,被官兵拦在一旁,惧怕之意不比沈钰琪少。
庄重辉煌的大殿之上,祥云盘旋空中久久不散。
大殿之内,龙颜甚威的皇帝看着那一份份的奏章皱紧了剑眉,御前站着两位男子,一儒一雅,个个犹如蛟龙潜沃,气势如虹。
“说吧,这些奏章怎么回事?”,皇帝伸手揉了揉作疼的太阳穴,问起罪来威严汹汹,若是些没见过大世面的臣子只怕会被皇帝的威严吓得跪在地上,背后冷汗涔涔。
可这两人不同。
一个久经官场之人,智睿绝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深知天子之喜好胜过他人,他手起手落之间,决定的是万众百姓的未来。
他身穿一品紫色龙纹公服,腰间束以排方玉带,又得配金鱼袋,头戴幞头,脚穿革履,已是知天命之年,身材依然挺拔坚韧,一双斜眼,眼角上翘眯笑,谈吐之间颇有个人的独到见解和张扬。
他乃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任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玉清昭应宫使、平章事兼太子少师,当今皇帝最信任之人——丁蔚。
另一个男子正直而立之年,一身紫色山水公服衬得身材修长高大,坚韧如松柏的腰间束玉饰革带,革带上的金鱼袋彰示着主人崇高的身份。
他剑眉星眼,英气逼人,有着一双细长蕴藏着睿利的黑眸,高挺英气的鼻梁,削薄轻抿的唇时刻含笑三分,怎样看都是个待人和善、极为温文儒雅之人。此人正是当朝翰林学士之首,翰林学士承旨——陆睿言。
但能站在这权利至上的关系里的人又怎会是善辈。面对陛下突如其来的怒气,两人已是镇定自若。
丁蔚恭敬地回道:“陛下,这些皆是指证右谏议大夫沈云梵贪污枉法的奏章”。
宋真宗皇帝是真的怒了,手中的奏章直拍在桌面上“啪”的一响,神色锐利,道:“朕还没眼瞎到看不清字的地步,一个个矛头直指一个小小的从四品文官,还是沈家之人,这里头多是你们的手笔吧”。
“你们当让全天下之人如何看待朕?陷害忠良?还是忠言逆耳?”。
陛下生气当先抚顺其毛,顺其气。
丁蔚却反其道而行,相比之前,此刻他神情格外严肃,道:“陛下圣明,正因沈明阳忤逆犯上兴办金山书院,误导大批北宋子弟时政不分,拨乱民心,恰好此刻沈云梵一案就验证了兴办金山书院是个千疮百孔的变革”。
闻言,皇帝陛下思绪半刻,沉吟道:“确实如丁爱卿所言”。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睿言眼皮动了动,在他人不经意之下,一霎间又恢复了正常。
皇帝陛下龙颜大悦之后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妥,看向年富力强却已是翰林学士院长的陆睿言。
在皇帝看来,能独得大任者不仅需要才智超群,而且还得兼备年深厚重者,可这个陆睿言却是个反常的存在。
皇帝略有顾虑地问道:“依陆爱卿所看应当如何解决这不良口风?”。
男人声音浑厚纯净,只听他道:“陛下多虑了,根源所起定是根源所灭,沈府真要有什么不妥,依照厉律搜查证据便可知”。
“妥”。皇帝的随随便便的豪言壮举却关乎的是沈府的命运。
丁蔚昂首挺胸地离开御书房,陆睿言拟订了旨意便也退了出去。
大殿里的真龙天子神色疲倦不堪地依坐在龙椅之上,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后的皇后缓缓踱步而来,握紧了皇帝的手。
通往殿外之道,陆睿言深知不可再走,只是前后无路可退,只能一如既往清心寡欲地走到站在不远处等候的两人面前。
陆睿言行礼,道:“老师”。
老者点了点头,腰间的金鱼袋在艳日之下金光闪耀,紫袍玉带富贵而华丽。
丁蔚道:“你与子涵师出同门,他如今虽不参与朝政,你得了空去看望一番”。
陆睿言诚恳如是,淡然道:“您不说,我也会去走这一趟,不为别的,只为当年沈祭酒的指点之恩”。
王钦凌拍了拍陆睿言的肩膀,笑着和丁蔚道:“后生可畏,你这学生是个聪慧之人,难怪你老头还时常在外面和人得瑟”。
王钦凌长相颇有些道骨仙风,只是差在身子骨小了些,每每谈到陆睿言,他都能看到丁蔚精明透彻的眼眸有着别样的满意。
丁蔚看向王钦凌,问道:“你此刻来所为何事?”。
王钦凌黠眼一眯,哪还有先前的仙风道骨之姿,整个人透露着狡黠奸诈,他洋洋得意地道:“陛下宣昭,我岂敢怠慢”。
“那你速速前去,前朝事情繁多,陛下一时拿不到主意,定是有些事情要问你建议了”。
丁蔚虽如此好说话,等王钦凌和陆睿言都走远之后,他别有深意看了眼消失之人,瞧见日光正好,他踱步去了东宫。
沈姝紧赶慢赶还是见到了汴京驿站外的沈云鸿。
沈云鸿历经了灾难,险些丢了仕途,整个人神情秃废黯然,还有些劫后的惊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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