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正要抬步走,怎料沈钰琪来了气,直接把一桌好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怒火冲天大骂:“好你个沈姝,你以为得了掌家之权便可得到了沈家一切?我告诉你,你只是个低贱的商户,登不了台面的东西”。
情到深处自然浓,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人事沧桑却何求。大约指的就是现在骂人骂得兴起的沈钰琪。
沈钰琪见沈姝不开口,她越骂越上头,丝毫没察觉到沈老夫人和沈余氏就站在她身后。
“放肆,是谁教导你如此目无尊长”,沈老夫人呵斥道。
沈钰琪从小就怕沈老夫人,如今在没有防备之下被老夫人出声责骂,此刻她又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看她那小胳膊小腿不停地颤抖,脸色也像打了一层霜,煞白煞白的。
她急忙低头行礼,声音哆嗦道:“祖母福安,伯娘安康”,方才的豪言壮举不见分毫,现在只是一位小家碧玉的姑娘。
沈老夫人见沈钰琪人前人后各一张脸,不满道:“如此不知礼数,妄废了先生多年的悉心教导,这段时日你且好生待在房中,没经过我的命令不许外出,免得忍事生非,还丢人现眼”。
沈钰琪打死不认,“噗通”跪在地上,哭着求饶道:“祖母,我没有,都是大姐姐的错,她今日白天跑出府和延安候府二公子约会了,这事全汴京的人都知”。
要说人的死性不改是遗传的,沈姝信了。
可这货的母亲手段高明狠辣,辛姨娘见了都躲避着不见,偏偏沈钰琪就没有学到沈唐氏的精髓,还不如她那个二妹妹来得聪明。
沈姝如今“位高权重”,府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难道沈钰琪真以为她是得了沈老夫人的宠爱才得来的这个位置?也不想一下她被沈老夫人罚跪抄写经书时,她们又是怎样冷眼旁观、心花怒放地站着看。
可惜了,白长了一张好脸面!
沈老夫人已是不耐烦,下令道:“姐儿不懂礼数,你们这帮伺候的人也不懂得规劝,通通去万官事那里领罚,还有把她拉回去,省得我看了心烦”。
颠倒黑白是非不说,女子善忌乃大忌,这话传了出去,指不定别人怎么说他们沈府不好的教养,往后这一众女眷也奔不了好前程。
等人都散了,沈老夫人气消了不少。
原先沈余氏是在给老太太请安,听说琪姐儿带着下人在望雨轩闹事,她担心沈姝,也就跟着老太太过来了。
路上碰见了宁姐儿,这孩子被老太太问了几句话之后吓得“吱吱唔唔”的,话都说不直了。
见沈老夫人和沈姝好像有事要说,沈余氏看着沈姝又说不出话来,叹了口气,叮嘱了沈姝两句,她便走了。
出了望雨轩,沈余氏只觉得心口郁闷,一口血气堵住其中,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现在犹如风中残烛,下一刻就会凐灭消失。
沈老夫人这边端坐在望雨轩的正厅里,听沈姝详细说着茶商一事,听到此处,她终于开颜欢笑道:“沈府茶铺能得朱老板如此相待,是雪里送炭,对我们来说最好不过,也多亏有你和你外祖父在,不然我们沈府是在劫难逃”。
沈姝听了,心里一惊,沈老夫人还没过目账本,怎知这些事?就是她看了几天才看得出来,沈府这次被搜查,在沈唐氏手里握着的东西损失大半。
她们东院在她的暗示下早有准备藏起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可两院大府每日支出用度不低百两,偏偏账本上还有些不对劲。
种种情况对如今的沈府来说都属于一个巨大的变故,若是再没有那些商行的运货出货支持,沈府能一夜之间倾倒不起。
账本之事,沈姝没有立刻提明。如今看来沈老太太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却跟个明镜似的。所以,她还需要一个有时间的契机。
汴京里来来回回下了几场雨,惊雷暴雨之后,天空又艳阳高照了起来,这种天气之下人总是觉得身体乏累困倦。
沈姝这几个月里不知道在外面跑了多少次,现在外人都知道沈家大姑娘咬牙支撑着沈府,人前赞扬沈家大姑娘勤奋能干,背后纷纷感叹沈府家道中落,竟让一个小齿黄儿来胡搅乱拌。
而这个小齿黄儿与朱之章商谈过后,正和一个小乞丐坐在天主街的摊位上,津津有味地吃鱼羹。
小乞丐大约十二三岁,因身子骨比常人瘦小,看起来顶多只有九岁的样子,常年未洗过的头发沾上了厚厚的一层灰,甚至有的结成了块。他皮肤蜡黄偏黑,漆黑的眼瞳却格外明亮灵动,黑到发臭的衣服已经不适合他的身形。
“姝姐姐,这鱼羹好好吃”,二狗眼睛雪亮地看着沈姝,嘴巴一边不停地说话,一边吃着鱼羹。
“春华姐姐做的面条也好吃,这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二狗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笑容灿烂明媚驱赶了他身边的黑暗。
沈姝听着,等孩子说完了,她才问道:“你爷爷好多了吗?”。
这小家伙来了兴趣,直接笑着夸耀道:“姝姐姐出手,哪有不好的道理,他老人家现在都能拿着棍棒追着揍我,我现在屁股都痛着呢”。
沈姝听得很认真,甚至有些欣慰。
她与他不同,如果从前她能有这样的阔达性情,或许她过得也不会那般糟心。
“想不想来沈府?为了烔爷爷,还有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二狗陷入了沉思,他眼眸低垂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半刻,他才抬头,咧着嘴大笑道:“我要好好想想,当然也不会让姝姐姐难堪的”。
“好”,沈姝笑的灿烂回应。
沈姝的马车时常在傍晚才回府,只是这日不一样,华鸣像往常一样平缓地赶着马车,在要转弯时,沈姝叫了停。
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就是六月过了,阴冷冷的寒风还会在巷子里呼啸而过。
只是有躺在地上的红衣男子不知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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