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整理好了糕点盒，有些傻气问：“姑娘若是不喜欢，为何不推了？”。
“咱们春华性子还真是直爽”，沈姝摆了摆手，秋实见状递上预热的汗巾，沈姝慢悠悠地抹去手上残留的糕粉，继续道：“她闲来无事若是想找事操劳，我也不防给她安排一些”。
语气说得漫不经心，只是深究下去，听了也让人悄悄摸了一把汗。
这会儿拾花把人迎了进来，沈钰宁生的模样与沈姝有三分像。只是远远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姝。她今日穿了件齐胸石榴襦裙，粉色对襟小袖短衣，上面秀的生色折枝花竟让人生出娇艳欲滴之感，胸口前是一条浅蓝色系带。
这一步一摇，缓缓抬步，婀娜多姿，好看是好看，却多出了一股子风尘气息，男子见了大概会生出惊艳、怜香惜玉，女子瞧了是无事生非，大有上来惹事一说。
沈姝想，辛姨娘的姿态，沈钰宁现在学得十成有余。
说来也有趣，沈姝在打量着沈钰宁的时候，沈钰宁也在打量着沈姝。
沈姝一般不出门时，大半时间都是待在望雨轩，时常不怎么打扮自己，一支素银簪子便能把乌黑发亮的丝发紧紧挽起，一身浅青白色交领襦裙，深宝蓝色做修边和系带，朵朵碧玉色栀子花缓缓绽开。
与沈钰宁比起来，显得她既素雅又清心寡欢，配上她身后那烟雾缭绕的药炉蒸汽竟衬得她有几分清新脱俗般的仙气。
沈钰宁道：“大姐姐妆安，妹妹不请自来，请大姐姐勿要怪罪”。
闻言，沈姝她单手靠着美人靠栏杆托腮，眼睛赤裸裸盯着沈钰宁，就是不说话，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也喜欢艳丽的红色装扮，高兴时还穿出去城中转了一圈。
沈钰宁还行着礼，迟迟不见沈姝叫她起身，沈姝一直盯着她身上某处看，心想是她衣服不对劲吗？还是头发装饰不对劲？便跟着移动眼睛悄悄看了看衣服。
沈钰宁想，她出门时特意对着铜镜看了好几回，确认无误之后才出门的，是不是沈姝故意不想见到她好，特意为难她。
沈姝慢慢回神，让沈钰宁起身，真心实意笑了笑道：“三妹妹这身真好看”。
这句话听得沈钰宁有些尴尬，她是刻意穿出来给她瞧的，可如今沈姝这话不是她先前脑补的那样，她又该如何回应。
沈钰宁清了清嗓子，也跟着笑道：“大姐姐打趣三妹妹了，这料子是先前祖母送给沁阳院的，只是一直没用处，辛姨娘得了空子才做了这身衣裳”。
“嗯，辛姨娘心灵手巧，花色栩栩如生，三妹妹穿了真好看，等得了空，我也去投机取巧，向辛姨娘学习一二”。
一想到她那拿不出手的刺绣，沈姝就头疼，虽然春华说资质一般，成品也一般，可一但和沈府所有女子刺绣比起来，沈姝那绣技只能底到地下去，不能再高。
沈钰宁心底冷笑了一下，她最是讨厌沈姝这样的嘴脸，每每与她说话总是漫不经心高高再上的样子，但一想到沈姝拿不出手像样的刺绣，她又有些高兴。
沈钰宁脸上依然笑得灿烂，道：“大姐姐能看上姨娘的手艺，也是我们沁阳院的福气，等日后大姐姐过来，妹妹必定好好教导”。才说完，她俯身，继续道：“妹妹出来时姨娘吩咐要给佑哥儿买些点心，妹妹就不打扰大姐姐烹药，先行告退了”。
“慢着”，沈姝一动不动地叫道。
被叫住的沈钰宁表情竟有些得意，她以为沈姝终于嫉妒羡慕了。
然而，沈姝甚至连一眼眼都不曾留在她身上，只见沈姝眼睛透过石桌上一盒盒的糕点，看着旁边药炉的火苗。
沈姝百般无聊道：“这盒糕点你带回去吧”，想着也不用沈钰宁亲自去买零嘴了，想必那小圆球看了这些糕点定会欢喜得很。
沈钰宁听了，脸色不太好看，却也强忍着，嘴角扯出一个不高不低的弧度，道：“那是大姐姐的，我怎好意思要去”。
春华这时憨笑道：“三姑娘不用不好意思，我们姑娘都安排好了，每个院子备上一份，包管够的”。
这下子，沈钰宁脸色难看，更黑了些，配上那石榴裙，简直就是红里透黑，不能再好看。
沈钰宁是带着气走的，她一刻都不想在望雨轩多待，瞧见那主仆三人笑嘻嘻的脸，她就作呕。
“终于走了”，春华仰头再三确认人真的离开了，才小声吐槽道：“就是可惜曹家那盒糕点了”。
“叽里咕噜什么呢？”，沈姝笑着问。
“没什么，我想着这三姑娘明明也不喜欢见到咱们大姑娘，这会太阳打西边出来，来了还装腔作势，怪惹人烦的”，春华一言一句说出真实想法和疑问，继续道：“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院子里顿时响起女子清脆的笑声，沈姝就没差捧腹大笑。
春华被她们惹得脸色发红，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自己也没说错啊，有些难为情道：“姑娘，姑娘别笑了，我也没说错啊，三姑娘每次来都耀武扬威似的，得了便宜不买乖，我看她出去时还故意拂了拂衣服，依奴婢看，那盒点心是浪费了…”。
闻言，回复春华的还是一阵一阵的笑声，连秋实都在笑她。
沈姝笑够了，她双手抱腹，嘴角依然带笑，道：“好春华，你姑娘还没落魄到一盒点心的钱都出不起，本来就要送出去的，要不，我叫人再去取回来，好让你再送过去？”。
“姑娘，您这不是开我玩笑吗”，春华苦着个脸。
秋实笑着道：“姑娘哄你的，还当真了。连你都能看出端倪，难道咱们姑娘还看不出来”，她停下蒲扇，继续道：“姑娘，药煎好了”。
春华站在一旁，呆呆道：“也是，姑娘可比我聪明了”，可等她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不是损我自己吗？
风来得快，吹动了满城黄花，走得也快，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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