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则岁数不大,三十而立也不为过,容颜平凡而不出奇,反而那一双漆黑眼眸因笑起来反而有些贼眉鼠眼,一身发白的布衣,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进了门,见一屋子的女童妇人,林大夫有一瞬间的呆滞,想起了什么便要转身朝沈姝抱拳揖礼,沈姝却出声制止了。
“劳烦林大夫半夜冒雪前来听诊,还请您先替我幼弟把脉诊治”。
“不劳烦,不劳烦”,林青则哪敢当担起这位大小姐的委托之词,转身严肃地把脉听诊,专心研究起这床上的小儿所得之病。
屋内静悄悄的,就连辛姨娘也压抑着抽泣声。
半盏茶过后,林青则收回把脉的手,看了看沈铭佑身上的情况,食指点了点佑哥儿身上所涂的液体,放在鼻尖上嗅了嗅。
“把鄙人诊箱拿来”。
小小的诊箱被塞得满满的,稀疏湾曲的笔毛和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从诊箱里取出便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不多时,一张密密麻麻的药方就被林青则写了出来。
出乎意外,林青则非但没把药方交代下人前去抓药煎煮,而是转身在他凌乱的诊箱中翻出了一包药,确认再三后,他道:“把这副药马上拿去煎半个小时”。
“这药方也得差人去抓药,按照上面的药量和煎煮方法,不出两日,这小公子便能恢复如常”。
这般说着,林青则收拾起了诊箱,看着高兴的表情,就没差哼起调子来。
辛姨娘担忧问道:“大夫,我儿他怎么了?”。
闻言,林青则看了看辛姨娘,又看了看沈姝,猛然醒悟过来,敢情这帮人都不知床上的病儿所得之病!
“难怪病好得不快,你们这么多人围着,这气也得混浊”。林青则把人轰散了。
一下子,屋里也就剩下沈姝主仆和辛姨娘,林青则问道:“这土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辛姨娘一听,整个人都着急起来,问道:“这法子不对吗?”。
“怎会不对,正是用得极妙,小公子现在才能安安康康躺着,不然,我还没赶来,人估计也凉了”。
林青则指了指还没用完的酱汁碗,笑着看沈姝,不忘追捧道:“大姑娘身边的人都是聪明伶俐的,够决断,有胆色”。
“久病成医罢了”,沈姝淡淡回应,学着林青则的样子,指着外面圆桌上的山枣糕,道:“林大夫不如看看那盘糕点,也是不错的,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
这一指,林青则尴尬摸了摸鼻子,确实忘了要紧之事。
辛姨娘眼神定格那盘没有吃完的山枣糕,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拿上一块细细品嚼,可又没察觉味上有什么不对的。
林青则慢上一步,先是拿着一块观察起了外观,像是看着珍稀宝物,紧接着捻了一小块放在鼻下嗅了嗅,只见他皱褶眉头,一口把手里的山枣糕咽了下去。
之后,还不忘来一句,“好吃”。
若不是佑哥儿脸色渐好,烧也退了,辛姨娘都怀疑沈姝请来了位庸医。
“原来在山枣糕里加入柿子也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糕点,是鄙人孤陋寡闻了”。
一听柿子二字,沈姝不可多见地拧了拧精致的眉宇,辛姨娘却没有再次失声痛哭,她手中的糕点被捏的粉碎。
林青则才明白,怕是这美味可口的山枣糕加入了“多余”的食物才导致床上那小儿走了回鬼门关。
这官府世家也是一个乱字啊!
“小公子已无大碍,等把药喝了,大姑娘也能安心睡一觉,我这边就先行…”。
这都是措辞,他们府里的事总不能当着他这个山野大夫的面算清楚。
只是沈姝是不会把他放回去睡觉的,毕竟沈府里不止一个病人,府内医用方面是她放心不下。
“这几日怕是都要麻烦林大夫,府内已经安排上食住,你且安心歇息,有何不妥便差人来同我说”。
林青则暗骂无耻,亏他当时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了邓大夫去接手这个逍遥自在的活,觉得小姑娘年纪小小的,肯定没什么主见,是一个好捏的柿子。
现在看来和她那外祖父就是一个品性。
任性又独断!
心里骂骂咧咧的,嘴脸上嬉笑着告退,林青则是个明白事理之人,当下他们沈家也该算算内宅里的明争暗斗。
“秋实,去把人带进来”,沈姝吩咐道。
“是”。
见到秋实把雪梅带进来,辛姨娘哪里还有不懂的道理,只是她从未想过,也未曾敢去想过,她的亲生女儿竟然敢对自己的儿子下如此狠手。
辛姨娘由不可置信到万念俱灰,她跌倒在地上,突然悲痛欲绝地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水划过脸颊浸湿了衣襟。
雪梅跪在地上,忏悔地喊了句,“娘子”。
“好呀,好得很”,辛姨娘厉声痛斥道:“养了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儿,老爷,贱妾对不起您,有负您当日的恩宠”。
沈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沈钰琪走的这一步,比辛姨娘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辛姨娘到底良心未泯,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懂得如何保持分寸。
未曾想到昔日种种过错最终险些害了佑哥儿。
“姨娘大抵明白我这次所为何来”,沈姝叹了口气,真怕辛姨娘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却依然继续道:“沈钰琪叛变沈家,与西跨院同流合污,先是欲害沈府主母,后是加害胞弟,其贪图想必也不需我言明”。
“沈府虽不算是汴京城里的簪缨世家,却还是有家族的体面和荣誉,若说她接下来能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来也不足为奇。所以姨娘心里需要明白,从此刻起,我必须要做出保全家族之事”。
辛姨娘哪里还不知道,她是窥探沈府主母的位置,但夜里独眠时却常常害怕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戴着这顶帽子。
她是羡慕嫉妒,贪图权势,自沈姝警告过她之后,她未曾害过其他人。所以,她一直在等机会,看着沈府两院内争,只需要鹤蚌相争,等沈余氏咽下最后一口气进了棺材,她才有出头的天日。
她对佑哥儿过多的溺爱,导致平衡的缺失。不留意间,琪姐儿长大成人,跟着见长的也只有贪图和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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