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腕上和双脚后跟已是鲜血愈合的疤痕,身上无处安好血肉模糊的样子着实抢眼,看着他昏迷时依然狰狞的脸孔,外人铁定认不出这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沈府长公子。
有趣的是,那些伤疤像是被锋利的铁器所赐,恐怖之外,竟还让她觉得出了口恶气。
见四下无人,她毫不犹豫地抬脚用力踢了一下脚下之人,一解平时之恨。之后,她慌忙地跑开,一边大喊道:“快来人人啊”。
这会,沈姝正站在门外送别余家大舅父舅娘。
余家大舅娘心疼得把沈姝抱在怀中,痛惜道:“你这孩子,原先不吭一声,还以为你是受惊过渡,害得舅娘我每日夜不寐食不安的,可把我心疼死了”。
“如今你大舅娘要走了,才肯出声说那么几句话,叫我如何放心?这偌大的府邸操劳起来,小至鸡毛蒜皮,大到运筹帷幄,若实在拿不准主意,让沈大人替你做主便罢”。
一说到沈云鸿,余家大舅娘一锅肚子气,恨不得拿个锤子敲死他。
远在皇宫里的沈云鸿顶着个熊猫眼,强烈忍住鼻子的酸痒,这才避免在管家面前失仪。
沈姝听了,鼻子也不由得一酸,从前在平江外祖父家,除了外祖父母和几个舅父最疼她包庇她之外,也就大舅娘最疼她。
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姝姐儿自是明白的,我那都是小孩子想不开的置气罢了,让您们替我担忧了,还害得外祖父也跟着劳心伤神”。
“现下舅父匆忙赶回去,这山雪才伊始开封,舅父路上定要好生注意些,免得惊扰车马”。
余家都是走的商路,自然清楚沈姝的话里之意。
这开春了,山贼土匪出没自然也是跟着变多,眼下陛下又是颐养天年之命,多说了便是朝廷势力动荡不安,明争暗斗已是防不胜防。
二舅父余晀青抬手轻轻弹了弹沈姝的额头,严肃的道:“女孩子家家,操什么心”。
余晀青心疼这外生甥女,从小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可内心实则太过老成。
在他看来,女娃娃就需要好好的宠,却又不能像他爹娘那般把胞妹余姿宠的单纯不喑世事,最终这一世只落得多愁善感,抱怨遗世,两个幼小的孩儿也跟着孤苦无依。
往后若是沈云鸿再添了续房,后娘无德,他们又远在平江,怎么护好两孩子一世周全?
所以,他们昨晚连夜逼得沈云鸿以血为引,以势为咒签下了一纸契书。
经沈老太太首肯,从平江老家带来的渚丹也留在沈府贴身服侍沈姝。
说是贴身服侍,其实不过是为了防范沈府,若是沈姝沈铭祁有何差池,定要第一时间通报余家,好让沈府知道余家尚有人在。
但在余姚青看来,这远远不够妥当,回去还得和亲爹商量,在汴京留多几家商铺,回头沈姝两姐弟在外面也是有人靠的。
这一想,确实是个好办法。
于是,余姚青拉着个脸,眼神犀利地看着沈铭祁,道:“保护好你姐姐,别让她随处乱跑”。
沈铭祁哪敢不从,单单余姚青的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吓得直点头答应,哪里还记得从来都是他姐姐管束着他的说词。
余家大舅父余姚尚走过来,大大咧咧道:“二弟怎地把铭祁吓哭?不过这男子汉大丈夫的也太不经吓了,以后得多练就一番”。
这一通话,说的沈铭祁欲哭无泪,他一直知道余家两位舅父不能以常人思维去相处,这几年过去了,这性格只增不减,偏爱也太过明显了。
余家三表哥余晟源却是个明白事理的,这会却只站着不说话,装作若无其事。
可沈铭祁心底明白得很,他这个三表哥鸡贼得很,昨晚连夜拉着他说了许多。
现在他只知道有一种爱叫做千般重,然皆来自于余家。
汴京金殿之上,万岁殿之内。
知天命而耳顺的宋真宗皇帝,气势威严,神情黯然地坐在金座之上。
见下面的臣子又在引经据典,分成两势起了争论。一看到这,他脑袋呼呼作疼,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要昏晕过去一般。
他不经意的几声咳嗽,下面本还在炙热化争辩着的臣子们才纷纷停住了嘴。
大殿之内突然安静起来,显得诡异得很。
“朕听丁爱卿所言,这次能这般有效地查出蜀中官府对茶叶实行专卖的罪行,多亏了沈爱卿深入虎穴,话说哪位是沈爱卿?”。
朝中姓沈之人不少,一时之间倒想不起是哪位沈大人。
被点名的沈云鸿紧张地站了出来,不敢直视官家尊容,慌张地行着个跪拜礼。
“臣枢密都承旨沈云鸿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会见着了个绯色背影,坐在上位的皇上皱了眉宇,开始忍着身体的不适。
见皇帝迟迟不说话,中书门下王蔚站了出来,欲开口出声,没曾想上座的皇上却开了口。
“蜀中地势险峻,一直都是大宋的关要之地,太宗当年险些丢失整个蜀地,若不是当时太宗力拦狂澜,后又得张咏清廉持政,恐不得安民”。
“你这差事办得甚和朕意,新年才过,尚且不与家人团圆吧?朕得好好想想要赏赐你何物”。
说到这里,沈云鸿声音哽咽了,他回来路上已经想好,要替余氏丁忧守制两年。
他小声道:“臣…”。
中书门下王蔚大人却站了出来,行了个大礼,欢喜道:“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乃天降祥瑞,天佑于大宋”。
几个朝臣纷纷跟着站出来说着恭贺之词。
皇上一听,立马坐正了身姿,眼底也含笑了几分,正等着王蔚能再多说几句,怎奈身体不适的知觉越发沉重,一下子跌倒在龙椅上,天昏地暗卷袭而来。
“陛下”。
一道道惊恐声响彻金殿,大殿里满是慌乱的脚步和身影,这时谁也顾不上谁。
沈云鸿伤心欲绝跪拜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却被人踩了几下,疼得他抽痛了一声,这才发觉上面已是簇拥成团,原来是陛下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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