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觉得沈姝太过于忧愁,甚至是对生活不抱任何希望。每每让他觉得这孩子身体里住这个年老沧桑的灵魂。

    “人生在世须臾年华,山河无恙,唯有多吃多睡,静看岁月风华。而且这还有叔父给我当靠山呢,我怕谁”。沈姝爽朗应到,话语之间尽显机灵调皮,词语虽粗俗,却是看淡人世间的百态。

    虽说犹如旁观者,自己却硬要插足泥潭。沈姝这话怎么说,沈云锡也不信。这孩子,就是不会掩盖自己的弱点。

    两人却听背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你叔父这靠山不够大,不如考虑我如何?”。

    王澄这人一脸笑嘻嘻的,一身青色圆领长袍,腰间玉佩带上挂着香囊。一双细长而眼尾上翘的眼睛因笑而显得精明透彻,典型的瓜子脸。

    无论怎样看都不像杨堰伦评论的那番“平易近人”。依沈姝看,此人狡猾得很!

    沈姝行礼,道:“表叔父”。

    “我官职比你叔父大,府中家底也比他多不知道多少倍,姝姐儿难道不考虑一下?”,王澄不看沈云锡,语气像是在引诱着小白兔进陷阱一般。

    沈姝淡然回答道:“就算没有三叔父,我尚且还能养活自己”。

    这是实话,说沈姝的家产能养活两三个沈家都不为过。这点,王澄和沈云锡再清楚不过。

    沈云锡哀叹道:“女大不中留”。他看着王澄,不客气道:“你,也少惦记”。

    高山古刹之上。

    “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陆大人对我佛法度理解之深,老衲愿为陆大人听惑解疑”。

    袈裟僧人静坐于禅房之内,手持一串佛珠,神情淡然,已是视万物皆空。

    陆睿言盘膝与袈裟僧人对面而坐,一身浅棕色圆领大袖广身长袍,皂色幞头和鞋子,少了平日里的温和之意,多了些严肃。

    他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知佛法之上如何解“虚妄”?”。

    两人参悟许久,直到外面小僧人轻轻敲开了禅门,道:“师傅,该服药了”。

    “陆施主,外面来了两位男施主说要见您”。

    陆睿言虔诚道:“今日多谢主持答疑解惑,瞻远受教”。

    院外,廖燕手握大刀气势汹汹地把守院门,吓得一旁路过的几个小僧人腿脚不利索。

    院里几棵枯树下的石桌上摆了三碗茶汤,沈云锡笑容满面地赞叹道:“圆真大师虽圆寂多年,难得这茶的味道没变”。

    闻言,陆睿言点了点。

    王澄这人倒喝不习惯这样的苦茶,他眼睛认真地看着陆睿言,想从这人的神情中看出一点破绽。

    只可惜陆睿言一直儒雅随和而笑,他只能先出口道:“多谢陆大人出手相援,不然恐怕王某早已沦为阶下囚了”。

    再看王澄这人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哪有话语间的沉重感。

    “王大人言重,就算没有我的帮忙,你也能自行解决此事”。

    琳琅王氏,历经千秋万载不见族灭,岂可是几十箱来路不明的余甘氏就轻易被扳倒的。

    王澄神情依然,不见有丝毫的反驳,已是认同了陆睿言的说辞。

    他认真问道:“陆大人今日如此张扬与我等坐在这里闲聊,不怕朝中那位猜疑忌惮?”。

    闻言,陆睿言浅酌了一口苦茶,苦涩弥漫口腔,过后便是甘甜。

    他神情自若道:“无妨,如今大修皇陵,朝中尚且无瑕顾及江南一带。何况猜疑心重如他,我出不出现在这里,情况都是一样”。

    陆睿言这一句话道出了许多关键信息。一来他与丁蔚早已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也是为什么陆睿言会帮王澄的原因。二来怕是大修皇陵已经出现了问题。

    “那是,所为位高权重,权重疑心更重,把玩权术之人反会被疑心所噬。还是我建州府好,海平地宽。当日被他搅了一下,也算是见识了一下其野心勃勃”。

    谁人不知王澄这个市舶司手掌权大,如今评论起一品重臣已是轻车熟路地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说他自己。

    “所以,你在这里越久,他越不会过多怀疑”。一直默不吭声的沈云锡平静道:“正好我前些日子发现了件好玩的事情,这或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转机”。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气氛瞬间严肃紧张。

    次日清晨。

    九月的平江府已经转凉许久,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凉意却已近身。睡眠一直很浅的沈姝支开了春华那丫头,身披浅色披风,一身素雅之扮闲逛庭院。

    她格外出神,转角之间竟没能及时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

    她想收回踏出去的脚步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下一秒快速转过身,背对男人。

    陆睿言一身戾气,这样冷的清晨他已是汗流浃背,不见他立刻停住挥剑的姿势。

    沈姝站在原地不动,两世为人,平生第一次觉得原来不知所措是如此窘迫。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想或许他没有见过她,或许见过了也忘记了吧。

    于是,沈姝抱歉道:“实在对不住,小女子无心打搅大人修炼,小女子这就告辞”。

    话一说完,她假装淡定抬步离开,殊不知耳根上的红晕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情。

    等她走远了,陆睿言才收起浑身戾气,廖燕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接过陆睿言手中的剑。

    陆睿言心情甚好道:“回去吧”。

    等沈姝再回到禅房里,春华已经摆好了早膳。

    春华嘟囔道:“姑娘你又去哪了啊?快来吃这粥汤,要不然等会就凉了”。

    她没发现沈姝的不对劲,继续道:“要我说这佛寺的膳房还是厉害的,虽然是素食,东西吃起来却更外的香,可惜了领米浆的人实在太多了,奴婢挤不进去,只能打发甲魁去了”。

    闻言,沈姝红着耳朵问道:“你打法了甲魁去领米浆?”。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吗?”,春华不明所以地问道。

    看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沈姝憋笑出声,掩盖道:“甚好甚好”。

    春华这丫头真是神经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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