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散了,”王氏抹着眼泪道:“才转过那座山,两边就突然跑出来好多流民,他们上来就抢东西,抢不到就杀人,运着你祖父棺材的牛受惊,车一下就冲到田埂里去翻了。”
“你伯父心好狠,竟然视而不见,我又不能丢下你祖父,就让人去抬,但下人们也吓破了胆儿,你伯父那边一招呼,他们就全跑了去护着二房逃了,我们的马车下田埂时不小心也翻了。”
王氏恨恨道:“青姑跑去追你伯父,拦在他的车前求他救我们,你伯父说什么生死在天,然后让人推开她就跑了,再后来便是乱糟糟的,乱军冲过来,一眨眼青姑就不见了,三娘,我以后不许你再和二房亲近,这个仇我要记一辈子,你要是还对他们好,那你就不是我女儿。”
赵含章连连应下,焦急的四处看。
傅庭涵便招呼着部曲们一起去翻找,将这一片的尸体和受伤的人翻过来也没找到人。
赵含章既庆幸又焦虑,“没找到也是一个好消息,我们先往前面去,她说不定是被夹裹着往前走了。”
赵驹也道:“三娘,那边又过来一群人,似乎还是流民军,我们赶紧走吧。”
众人将牛车翻过来,略修了修后套上牛,把棺材抬上去。
马车的整个轮子都坏了,修也没法修,赵含章将王氏扶到马上坐好,让傅庭涵带着赵二郎骑马。
一行人启程,想要避开还在往这边来的流民军,百姓们一看,顾不得悲伤,抹干眼泪拉着亲人便相携着跟上。
跟着赵含章他们,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落在后面,不是要加入流民军,就是要被杀掉。
一行人才走出去一段,就看到一人蹒跚着逆向行来,赵含章眼睛厉害,远远就认出来,大喜,“是青姑!”
青姑也一眼看到骑马走在最前面的赵含章,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一瘸一拐的向他们跑来。
赵含章踢了踢马肚子迎上去,正要跳下马接她,王氏已经提前滑下马,一把抱住青姑,俩人抱着大哭起来。
青姑看到王氏一身的血,忍不住在她身上摸起来,“娘子,你哪儿受伤了?”
王氏就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青紫,“你看,那些粗人想抓我,抓得我好疼。”
青姑心疼起来,“我们行李里有药膏,待晚些歇息,奴婢拿来给您揉开,明天就好了。”
王氏也担忧的看着她,见她一身的泥,衣服都磨破了,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青姑落泪,“世子爷不抵事,我去求大娘子,想要求她回来救您和二郎,结果他们的车马太快,又有乱军追赶,我被挤到了田沟里,崴了脚,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爬起来一看,人都跑远了,连乱军都跑没了,她担心王氏,就又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一去不回的准备,见赵含章不仅把王氏救回来,还带回这么多健壮的人手,一时高兴得不行,小声和赵含章道:“三娘,我们去追世子爷,这些部曲还能是我们的吗?”
她暗示道:“还不如我们就转弯去汝南。”
赵含章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我也是如此打算。”
但不知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要是乱军太多,那他们就不能在外面乱逛,所以还是需要信息。
赵含章沉吟起来,如何能得到消息,却又能把这些部曲都拐到汝南呢?
天色渐暗,赵含章他们追上了人,她扫了一圈,指了一片还算空的空地道:“停下扎营,今晚在此休息,千里叔,你往前面找一找,看能否找到伯父他们。”
赵驹应下,带了两个人就沿着道路往下找。
天快黑了,道路两旁的田野里到处坐着或瘫着的难民,看到赵含章他们有马还有刀剑,纷纷起身离远了一些。
赵驹带着人找出去很远,没找到赵济,倒是把陈老爷和他一个女儿带回来了,父女两身旁只跟了一个仆人,看到赵含章,他惊喜的拉着女儿上前,连连行礼,“贤侄女,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果然平安归来。”
赵含章略一挑眉,回礼道:“有劳世伯挂碍了。”
他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小姑娘,一脸迟疑,“世伯怎么和妹妹落在后面,世兄和伯母他们呢?可见到我伯父了?”
她一脸忧虑,“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平安。”
“贤侄女放心,他们跑在前面,比我们安全,速度若快,此时应该已经追上大军了。”
赵含章便大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陈老爷目光扫过她四周健壮的部曲,眼馋得不行,“不瞒贤侄女,我和小女与家人走散,所以落在了后面,如今天色已晚,只能等到明天再启程,虽不好开口,但还是厚颜求之,不知明日贤侄女可愿搭我们一程?”
生怕赵含章会拒绝,他忙道:“贤侄女放心,我和小女身体康健,行走速度并不慢,可以跟上你们的脚程。”
“世伯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两家多年比邻,相处甚好,救命大事哪敢轻忽,您放心,我一定让人送您到大军之中。”
陈老爷听了一愣,问道:“怎么,贤侄女不去吗?”
赵含章便叹息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棺材道:“世伯也知道,我祖父留有遗愿,想要魂归故里,他逢七遭遇战祸已是极不幸,我又如何还能罔顾他的遗愿?所以我决定扶棺回乡,让祖父入土为安。”
今天一天的相处,陈老爷已经知道她是个极有胆气的女郎,却还是没想到她能有如此胆魄,人又极孝,想了想,他还是提醒道:“那你要小心,尽量避开颍川,我听人说去年颍川雪灾,今年入春后就没再下雨,所以难民遍地,有不少人落草为寇,跟着流民军出来乞活,你们要去汝南,那就从前面绕路,从颍川上面绕过去。”
这是赵含章所不知道的,她忙问道:“除了流民军,不知匈奴会不会南下追击?”
流民军可以绕过去,还可以弃财保命,但遇上匈奴的大军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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