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琐事汲渊都交给了庄头赵通,只是每日过问一下而已。

    赵通每十天就要发一次工钱,心便要痛一次,他其实不太想招人了,但汲先生特意叮嘱过,只要来人,来者不拒,全都要收下。

    干过活以后,留下勤奋能干的,将刁钻耍滑的驱逐出去。

    所以看到章大岩几个,他虽然心里在算每天又要多出去的粮食和铜钱,但依旧把人收下了。

    章大岩他们留下干了两天,吃到了两天的饱饭,还睡在了暖暖的炕上,于是他们确定了,这活儿能干,赵家没坑人。

    于是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章大岩和村长儿子回去叫人,把村里能干活的都叫来,剩下的则留在这里。

    然后赵通五天后再见他们两个,俩人身后领了近百人过来。

    赵通:……

    此事还惊动了汲渊。

    汲渊亲自过来,见他们面黄肌瘦,有几个甚至已经快要站不住了,便让人拎了两桶粥上来。

    粥一送上来很快就分完了,但也每人吃了一碗,脸色勉强好了一点儿。

    汲渊站在章大岩身边,问道:“你们村的日子已经这么难过了吗?”

    章大岩一边喝粥一边道:“不好过,今年太冷了,留的粮食又少,入冬以后我们村里死了五个人,前几天,就过完冬至没两天我们就一晚上冻死了三,也不知道到底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

    汲渊皱眉。

    章大岩叹息道:“我看明年年景也不会很好,村里的老人都说,今年雪少,但天气又生冷生冷的,到明年,恐怕要旱。”

    汲渊若有所思。

    而此时,赵含章也正蹲在旷野中沉思,她的四周蹲着不少帮工,他们手上都端着碗。

    碗里的菜汤还冒着热气,他们一口汤一口馒头,偶尔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赵含章。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县君,果然和大家传言的一样,是个亲和善良的女郎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赵含章回过神来,问旁边惴惴不安的壮汉,“所以你是想把你表兄弟一家都带来我们西平?”

    壮汉焦大郎头都快埋到膝盖下了,很不安的道:“要是不行那就……”

    “行啊,”赵含章眯了眯眼道:“可以带过来,你们村不是还有空房子吗?带过来暂时将他们安顿在空房子里,他们可以先在西平县领工后做,开春后要是还决定留下,到衙门里来报备。”

    她道:“今年是来不及了,但他们来衙门报备能够分到一些田地,要是担心赋税,不愿分田地,也可以给县衙做长工,每月的待遇和投奔来的难民们一样的。”

    焦大郎眼睛一亮,纠结不已,看过赵含章给难民们的待遇后,他们都想去做长工了。

    但作为农忙,土地又是他们一辈子的执念,他并不太想放弃土地去做长工。

    但现在做良民真的好辛苦,赋税太重,他们有田有地,但全家辛苦劳作下来,除去赋税就不剩下多少粮食了。

    赵含章看出焦大郎的纠结,微微一笑道:“今年免了你们的秋税,明年的赋税我也会根据年景来收,酌情减免一些的,不必担忧。”

    赵含章还是更希望他们做良民,虽然做长工她用得更顺手,但她更希望他们能够在西平休养生息,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生活。

    焦大郎得了赵含章的准信,当天就去和他们的小管事请假,跑回家里找到父亲,“阿父,县君说了,表哥他们可以过来,就暂时住在我们村里,真决定落户在我们西平了,明年还能分到地呢。”

    焦父一听,立即起身,“那还愣着干嘛,快去找你姑和姑父。”

    上蔡今年的日子很不好过,自冬至后,家里的存粮越来越少,村民们不免有些焦虑。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说隔壁西平县在修水库和水渠,一开始他们还同情那边的人,觉得他们也太苦了,这么冷的天服役。

    但后来听说不是服役,而是县衙在以工代赈,去干活的人不仅能吃饱饭,每天还有工钱领。

    大家静静的等了一段时间,还有人去隔壁走亲戚,看见那些亲戚竟然煮很稠的麦粥,还有人每顿都吃馒头。

    听说那馒头是混合了麦麸、麦粉和豆粉做成的,看着是褐黄色,但吃着还不错。

    比他们一顿就吃那点点麦粥好太多了。

    听说,那馒头就是县衙发的,因为每个人的口粮都是定数,有的人就剩下一些拿回家给家里的老弱吃。

    于是,上蔡县的人都很嫉妒羡慕西平县的人。

    那时候乱军在西平县内肆虐,死了不少人,他们还同情他们呢,想着他们被抢了这么多东西,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没想到冬天他们却过得比他们还要好。

    “你跑什么?”

    “听说钱进家来人了。”

    “亲戚上门来借粮食?”

    “那也得钱进家里有可以借的粮食啊,是他在西平的表弟,听说是来带他过去做工的。”

    “真的假的,我们上蔡的人也能过去做工?”

    “别人也许不可能,但钱进应该行,毕竟有自家亲戚带着。”

    “你这么说,那我也行啊,我和钱进是一家,钱进家的亲戚不就是我家的亲戚?”那人一说完,推开门就出去,缩着脖子往钱进家小跑着去。

    这么一说,那全村都跟焦大郎有亲了,岂不是全村都能去了?

    坐在钱家的焦大郎都懵了,他被人团团围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脱离出来,他苦恼道:“我来的时候只说带我表哥表弟,没说要带这么多人,你们都要去,我可不敢保证我们县君都收的。”

    但有些村民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而是在,“在那边干活真能吃饱饭,还能领工钱?”

    “可以,我挖水渠的,一天十文钱。”

    “你们县现在还收难民是不?”

    “是收,凡是路过的流民,只要愿意留下的,我们县君都留,不过得勤奋的,谁要是偷奸耍滑,我们县君直接罚没工钱,或者直接抓去推磨。”

    为什么赵含章又是发粮食,又是发工钱的,大家还是有些怕她?

    就是因为她颁布的法令也很严格,谁要是有意偷懒,或者寻衅闹事等,一旦被抓到,轻则扣除工钱,重则直接抓走去推磨或者舂米,后者因为是被罚,是没有工钱的。

    没几个人敢轻易挑衅赵含章,如果有,那多半已经在磨坊里,或者不知道被押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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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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