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思考赵含章他们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伸手抢过她手里的饼就往嘴里塞。

    赵含章见他吃得凶残,生怕他噎住,忙取下马上的水囊递给他。

    青年眼睛看都不看,一心只啃烧饼。

    他吃了好几口,这才慢下来一点儿。

    赵含章把水囊又往前送了一点儿,他这才接过灌了自己好几口水。

    喝完水,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饼沉思了一下,然后便沿着自己咬过的地方撕下一圈来,剩下大半个饼塞进怀里,然后把那一圈撕下来的饼塞嘴里。

    他抬起眼来盯着赵含章看,含糊的问道:“贵人们还想要问什么?问吧。”

    赵含章挑眉,指着他的胸口问,“这饼要留到晚上吃吗?”

    青年道:“我家里还有父母妻儿,这是留给他们的。”

    他脸色有些哀伤,叹息道:“我父母年迈,孩子又还幼小,他们也许久不曾吃过东西了。”

    赵含章想了想,从包袱里又拿了两个饼递给他,“拿回去给他们吃吧。”

    青年立即接过,收进怀里,眼睛含泪,恨不得给赵含章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道:“小的叫伍生,家中排行老二,您叫我伍二郎就好。”

    “你刚才为何见了我们就跑?”

    伍二郎不好意思的道:“你们骑着高头大马直冲我而来,我还以为伱们又是打哪儿来的乱军呢。”

    这话别说赵含章不信,高县令也不相信啊,哪里来的乱军不是后面带着呼啦啦的人,而是整齐的二十多骑?

    他们一看就是贵人出场好不好?还是正规的贵人!

    赵含章怀疑的盯着伍二郎看,“真的?”

    伍二郎认真的点头,“真的!”

    赵含章笑了笑,并不深究,问道:“如今才七月月中,距离秋收还有一段时日呢,现在便开始缺粮了,那之后怎么办?”

    青年道:“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先啃野草了。”

    赵含章便问起来,“家中种了几亩地,等到秋收的时候可以保证饮食吗?”

    这种问题又不是啥机密,青年也乐得回答,所以赵含章很快就知道青年家中种了几亩豆子,几亩水稻,以及之前种了几亩的麦子,收成多少。

    其实遂平的情况不太好。

    去年溃逃的匈奴乱入,村里的人人心惶惶,不是被抢,就是在躲避被抢的路上,所以就耽误了农时,种的小麦不是很多,也不是那么上心。

    风雨来说,今年亩产还算可以的,但奈不住他们种的不多啊,而何刺史又给了那么重的赋税。

    于是大家收割后发现,赋税一交,家里基本不剩下什么粮食了。

    也就是说,他们辛辛苦苦一年,交完赋税后粮缸还是空的。

    青年也是有些怨气的,他隐隐察觉出赵含章他们是身份很高的人,因此言语间不免带了些出来,“于贵人们来说不过是一句言语,对我们来说,却是需要倾尽家财的。”

    赵含章赞同的颔首,微微叹了一口气。

    见她竟然一副赞同的模样,而她身边的郎君也没有表示反对,伍二郎不由惊奇,终于忍不住问道:“女郎和郎君是什么人?”

    赵含章笑了笑道:“就是普通人,不过我们刚从西平过来,那边田地里有许多人在劳作,到了这边却看不到一个人,一时心中好奇,看到兄台就忍不住想要询问一二。”

    谁知道她还没开口就先把人给吓得够呛。

    伍二郎也想到刚才自己反应过激,不好意思的一笑。

    他看时间不早了,直接起身,“我得回家了,家中父母和妻儿还等着我带吃的回去呢。”

    赵含章便放他走。

    等他走了,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回头和高县令等人道:“走吧,我们去遂平县城。”

    但是他们速度还是慢了下来,赵含章不仅开始留意起路上的人,还在留意两边田野里的庄稼情况。

    目之所及的田野里,有近一半杂草丛生,其中还有不少直接是荒地,没有播种。

    赵含章看到这种情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境况,便是秋收,情况也不会好很多的。”

    高县令连连点头,“今年因为夏税之事,很多百姓都离家出走了,所以这田地便丢荒,唉,他们也害怕呐,若是秋税也和夏税一样,那他们几无活路,到时候县内怕是剩不下多少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小眼睛去瞄赵含章。

    赵含章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即给出承诺,而是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在附近找个村子落脚吧。”

    高县令并不气馁,赵含章没有立即拒绝,那就是说明有希望的。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西平县,上面给的赋税额度,她说减就减。

    郡守和郡丞是干什么的?

    不仅仅是为了管理辖下各县,让各县纳税交赋而已,他们也有保护各县百姓的义务。

    所以高县令多希望先郡丞拒绝何刺史指派的赋税额度,他不止一次的上书过此事,然而没有用。

    郡丞不仅没有减轻额度,在西平和上蔡缴税不足额的情况下,还给他们加税了。

    现在郡丞换成了赵含章,高县令觉得秋税的事可以渴望一下。

    赵含章自然知道高县令的意思,如果只是养一个县,她或许可以考虑,但她现在手底下有十个县呢,免了遂平的,其他县的秋税免不免?

    她本以为灈阳和西平之外,其他县的情况要好很多,但现在看来,她还是过于乐观了。

    满目疮痍!

    赵含章勒住马,看向前面低矮破败的房子,她偏头看向秋武。

    秋武便带着人进村,不多会儿就带了个人出来,“女郎,村长家在那上头,是他们村的富户,家里房子好些,应该可以借宿。”

    “是是是,我们村长家的房子是最好的了。”那人很热情的领着他们去村长家,手里还紧紧攥着五文钱。

    为了这五文钱,他不仅把他们带到村长家外头,还热情的去帮他们敲门。

    不过用不着他敲门,赵含章即便是牵着马走也能透过那低矮的围墙看到院子里。

    里面人不少,很热闹,不,是很嘈杂,其中有一个人被押着趴在地上,看着十分的眼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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