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疏探了探皇帝的鼻息,确定他死透了,便站起来,转身走出山洞:“二郎,看到周将军了吗?”

    孟二郎已经被他的举动吓傻了,磕磕巴巴道:“还没……”

    话音刚落,他又立刻改口:“来了来了!下面那个应该是周将军!”

    谢疏道:“将皇上拖出来。”

    孟二郎哆嗦着将皇帝拖出山洞,跟随谢疏往前走了一段路,见谢疏停下来,他立刻将皇帝松开,心口“扑通扑通”直跳。

    行刺皇帝可是杀头的大罪,要株连九族的,公子却自己往周荣跟前送,难道不想活了?

    不对,公子瞧着胸有成竹,来时竟知道这座山有条密道,还能轻易找到皇帝藏身的山洞,甚至连周荣找过来都能猜到,难不成是学会了神机妙算?

    孟二郎胡思乱想之际,周荣已经看到谢疏,带着人大步爬上山来。

    孟二郎回神,心提到嗓子眼,连忙挪动几步将谢疏护在身后。

    周荣停下脚步,瞥见谢疏身后躺着个明黄色的身影,神色立刻变了:“皇上!”

    谢疏拉着神情紧绷的孟二郎往旁边让了让。

    周荣冲上来一看,傻眼了,随即扭头看向谢疏,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警惕审视和愤怒,他盯着谢疏看了片刻,开口问:“是你杀了皇上?”

    孟二郎手心捏出汗来,只等着抢先一步动手,没想到谢疏却干脆地点头承认:“是。”

    周荣神色冷下来,大手一挥:“将谢大人抓起来!”

    谢疏按住孟二郎的肩膀,任由周荣的手下将自己捆住,微微笑道:“周将军果然忠心,只不知身为禁军统领,你效忠的是皇位,还是坐在龙椅上的人?”

    周荣对谢疏行刺的事不解,便没有急着处置他,听他话中有话,忍不住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谢疏微抬下颌:“你先看看那把匕首?”

    周荣转身在皇帝身边蹲下来,仔细一看,神色大变:“平王世子的匕首?!”

    谢疏道:“想必周大人已经发现了,平王府有兵马藏在山上。”

    周荣垂着眼没说话,之前混战中,他们确实发现有人中了平王府的箭,可中箭的人两方都有,他们摸不清底细,没敢轻易下定论,只是慢慢谨慎起来,此时经由谢疏提起,他依然不敢确定,平王府究竟是什么立场。

    他盯着匕首沉思片刻,扭头问:“平王世子的匕首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谢疏笑起来:“这是世子送我的聘礼。”

    周荣愕然,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很快便相信了他的话。

    平王府和太子联手,哪个理由都牵强,可唯独谢疏身上的理由荒唐却莫名合理。

    荒唐是因为嵇重,此人一向不受礼法约束,我行我素,做什么荒唐事都有可能。

    合理是因为谢疏,有着谪仙一样的容貌和气度,多的是人爱慕垂涎,只因他官职在身、平日又端正严谨,极少有人敢表露出来,平王世子倾心于他,并不奇怪。

    可万一谢疏是骗他的呢?会不会那把匕首是假的或是谢疏偷来的?

    周荣很快否定心里的猜测,匕首他见过,上面的煞气也不容忽视,绝不可能是假的,至于偷,恐怕这世上有胆量有能耐从平王世子手中偷东西的人还没生出来。

    谢疏见周荣陷入沉思,提醒道:“时间不等人,是想在昌王登基后被贬被杀,还是想挣一份从龙之功,继续效忠于新帝,周将军不妨想一想。”

    周荣不傻,他能走到今日,凭的就是远离党争,只做皇帝手里的刀,可皇帝已经死了,他也该为自己的前途和性命着想。

    昌王拉拢了赵胜,绝对不可能重用他,可若他投靠太子,又能有几分胜算?

    他站起身,问谢疏:“平王府有多少兵马在这里?”

    这算是被说服,动了投靠的心思。

    谢疏再添一把火:“平王府有多少兵马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昌王有多少兵马。”

    说着他伸手朝山下一指:“包围太子府和太傅府的有百十号人,山上和山脚的有千余,宫里接应的百十个,加起来不足两千。”

    周荣瞪大眼:“怎么可能?”

    就这么点人,也想篡位?是昌王太胆大,还是谢疏在胡说八道?

    谢疏道:“还有旋门关那些流民,其实是宁王的兵马假扮的,只等时机一到换身装束攻进洛阳城……”

    周荣面露惊讶,心头凝重起来。

    谢疏打量他的的神色,接着道:“不过宁王此人最大的毛病是多疑且过于谨慎,察觉世子可能与太子联手,他便连夜跑了,若我算得不错,韩将军这时候应该快到城门口了。周将军若愿意助太子一臂之力,与韩将军里应外合,昌王岂有活路?”

    周荣深吸口气:“谢大人运筹帷幄,周某佩服。”

    谢疏对全局的把控过于详尽,他心里不是没有疑虑的,可这种事容不得他慢慢琢磨,时机稍纵即逝,若有十成胜算,哪里轮得到他来平白分杯羹?

    不答应的话,无论登基的是谁,他都落不到好,答应的话,他还能搏个前程。

    诸多念头在脑中划过,不过眨眼的功夫,周荣沉了沉心,大步走到谢疏面前,亲自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抱拳道:“谢大人,多有得罪。”

    谢疏笑了笑:“周将军不必多礼,正事要紧,快下山吧。”

    周荣点点头,当即取出一枚令箭搭在弓上,对着天空射出去。

    令箭呼啸着冲向天空,谢疏收回目光:“皇上的尸身我来保管。”

    周荣点点头,收起弯弓,对着下面的人一摆手:“走!”

    谢疏目送他们下山,口中道:“二郎,将皇上拖进密道。”

    孟二郎心情大起大落,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他顾不得擦汗,走过去将皇帝胸前的匕首拔出,擦干净血交还给谢疏,之后将皇帝背起来,正要往密道走,一转身看到嵇重站在不远处,吓得手一松,皇帝“砰”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谢疏扭头,顺着他视线望去,与嵇重四目相对。

    孟二郎心里直打鼓,小声道:“公子,平王世子这是发现咱们利用他了吧?”

    谢疏挑眉:“你给他手下那些人下药捆绑,还指望能瞒过他?”

    孟二郎:“……”

    嵇重抬脚朝这边走过来。

    孟二郎急道:“他定是来跟咱们算账的!”

    谢疏道:“那正好,帐算算清,该翻脸翻脸,省得以后再阴魂不散。”

    现在的嵇重与前世相比,实在太难对付,无论对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种拳头砸进棉花的无力感,若能借着这次的事成功激怒他,逼着他撕下伪装,倒也不算一件坏事。

    谢疏在决定利用他的时候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因此毫不意外。

    嵇重很快走过来,在谢疏面前站定,谢疏抬眼看着他:“世子都看到了?”

    嵇重点头。

    谢疏问:“世子可有什么要说的?”

    嵇重道:“我送你下山。”

    谢疏愣住,打量嵇重过于平静的神色,眉心微拢:“世子不生气吗?你好心派人护我,我却恩将仇报,不光利用你,还将你拉入这场风波,后面还可能会给平王府带来麻烦。”

    “不会有什么麻烦,平王府也不怕麻烦。”嵇重抬手,拿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渍,低声道,“昨天夜里我就说过,我的人,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自己也是,你想怎么利用都可以。”

    谢疏皱眉后退半步,不当心脚下磕到石块,险些摔倒。

    嵇重忙伸手将他托住。

    谢疏对上他有如深潭的目光,下意识伸手推他,没想到嵇重正打算将他松开,这一推一松,他便再次后仰。

    嵇重急忙又将他捞住,这回力道重了些,几乎将他揽进怀里。

    极具侵略性的陌生气息瞬间将谢疏包裹住,这股陌生中隐约透着熟悉,然而熟悉的感觉转瞬即逝,谢疏没来得及分辨,就被头顶温热的呼吸扰乱了心神,他怒从心起,抽出匕首抵在嵇重颈间。

    “都这样了,世子还不生气吗?”他抬眼瞪着嵇重,“你对我如此忍让,究竟想得到什么,不妨直说。堂堂平王世子整天绕着我打哑谜,请恕我没那个闲情逸致!”

    嵇重垂眼看着他,依旧没有动怒:“我只是想护你周全。”

    谢疏本想激怒他,没想到却将自己气着了,他眼眶赤红,用力将匕首扔在地上,转身便走。

    嵇重捡起匕首追过去塞给他。

    谢疏再次扔掉:“物归原主!”

    嵇重锲而不舍,第二次捡起来送到他手中:“刚才你说这是聘礼,聘礼不能随便扔。”

    谢疏气笑了:“信口胡诌的你也听?我说我是你爹你便认了?那你叫我一声爹来听听?”

    嵇重:“……”

    这回谢疏决定将匕首扔远一些,说完朝着山下便要掷去,让嵇重急急拦住。

    嵇重握住他手腕,见他挣扎,干脆将他抱住,低声道:“我想得到的只有你,我想娶你,除了与你成亲,我没别的目的。”

    谢疏冷笑。

    嵇重语速飞快,恨不得一口气把话说完:“三年前在宫里对你一见倾心,回去后便接连做了三个月的梦,梦里全是你。”

    谢疏愣住,不知是不是挣扎得狠了,胸腔里跳得厉害,他恼羞成怒:“我跟你说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至于做三个月的梦?”

    嵇重定定地看着他,脸上隐隐浮起一层薄红。

    谢疏猛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又窘又怒,他推了推嵇重,没能推开,干脆低头对着他胳膊用力咬下去,嵇重仿佛不知道疼,依然没松手,谢疏慌了神,用脚踢他:“你松开,松开!”

    “彦知,你别气,你不喜欢我,我不勉强你。”嵇重道,“这匕首留在你身边,别人就不敢轻易动你,你答应我不扔匕首,我便松开。”

    谢疏气得脸上飞起一层薄红,怒道:“我答应你!”

    嵇重小心翼翼将他松开,见他果真将匕首塞回袖中,松了口气。

    谢疏转身便走,见嵇重也跟上,扭头问:“你跟过来做什么?”

    嵇重:“你不是说,平王府与太子联手了?我跟在你身边,正好给你作证。”

    谢疏哑然,用力拂开旁边的树枝,不再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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