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却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干涩得到缓解后，嗓子处的不适又涌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只觉喉咙异常发堵。
“凌先生，您先别动，我去给您倒杯热水。”
没等凌却开口，沈碎已经先一步掀开被子下床，等凌却起身靠在床头，冒着热气的玻璃杯便被小青年端着凑到了跟前。
四肢百骸被灌入热意后，噩梦激起的一层冷汗终于逐渐消下去，凌却呼出一口气，将杯子放在床头，看向沈碎。
“回去吧，回自己房间去睡。”
沈碎身子一僵，抓住被子。
“可是您都答应让我留下了”
小青年声音微微发颤，也不知道是被自己的样子还是语气吓得。
凌却蹙起眉，沉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在看过这样失态的自己后还不离开，为什么总是这么乖巧招人疼。
让他根本硬不下心。
沈碎觉得自己鼻子又有点酸了。
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被质问，而是心疼凌却始终如一的倔强。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分毫，他一直都是自己默默承受这一切。
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沈碎自然知道被心中巨石反复碾压的痛苦。
现在凌却为他抬走一半，可对方心中的巨石却无人分担。
哪怕是为了感激对方，沈碎觉得自己也应该勇敢一点。
下一秒，凌却掌心落进小青年的柔白指节，讨好似的蹭了两下。
“凌先生，您可以和我说的，我也会永远替您保密。”
就像凌却之前向他允诺过的那样。
看着凌却沉默不语，只是目光沉沉盯着他，沈碎咽了咽口水，继续老实交待。
“其实，我是听陈叔说您晚上总是失眠，才想出这个笨方法，我以为有人陪着，您会睡得好一些，是我考虑不周到，先生你不要生气，我待会儿就走，”沈碎吸了吸鼻子，“只是，您要是总是把事情都压在心里不说，憋着得多难受啊，我知道那种感觉的。”
听着小青年的解释，凌却控制不住地将那几截指尖拢得更紧。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沈碎乖巧地把手指往对方掌心里又送了送，好让凌却握得更舒服些。
“怕您拒绝，所以才临时起意，顺着您的话说了下去。”
沈碎边说边抬眼偷偷打量凌却一眼，发现对方仍在盯着自己看，只是眼神不像是要责备的样子，周身的压力终于卸去不少。
“所以，你不怕恐怖片？”凌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碎摇头：“不怕的。”
话里似乎还带着点小骄傲。
凌却把掌心里攥着的手指翻了个面，轻轻揉捏软软的指腹。
“怎么不把这胆子用在面对我的时候。”
沈碎心里小声嘀咕，因为您不一样呀，恐怖片是假的，可是面对您时的紧张是再真不过的。
他没有说，凌却也没有继续逼着问。
就着牵手的姿势，凌却靠在床头缓缓道出其中缘由：“可以告诉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是梦到当年出车祸的一幕。”
沈碎呼吸一滞，心尖像被针扎了一下，痛得短促却尖锐。
他早该想到的。
也许是凌却平时的表现太过自然，自然得沈碎都快忘记了，当初的那场车祸会给对方留下多大的阴影。
沈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似乎面对这样的灾祸后遗症，无论什么样的安慰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他也不想，不愿去戳对方心中的伤疤。
只要能对他说出来，让心中的负担没有那么重，就已经足够了。
“凌先生，您知道以前我一个人睡觉做了噩梦，都是怎么办的吗？”
沈碎往凌却那边凑了凑。
见小青年岔开话题，凌却也很配合地问道：“怎么做？”
“您再靠过来一点，我就告诉您。”
不知道小青年又在打什么算盘，但总归是些让人会心一笑的小点子吧，凌却觉得心情也有回暖的趋势，便真的往沈碎那边靠了靠。
下一秒，小青年将空出的一只手努力举高伸到凌却的头顶，象征性地蹭过发梢摸了两下，嘴里念叨着：“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凌却先是一愣，随即是真的被逗笑了。
这算什么，真拿他当小孩在哄呢？
也太可爱。
听到对方的笑声，沈碎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手，凌却的头发有点硬，蹭得他掌心皮肤痒痒的。
但还是要坚持一下的。
“怎么样，是不是有效果的。”
这话听着着实有点心虚，但凌却不想打击小青年的积极性，何况某种意义上，他确实因为对方而忘记了噩梦带来的负面情绪。
因此他郑重点了点头：“是有效果。”
小青年顿时开心得眼神发亮，毫不掩饰。
闹得时间也够长了，凌却看了眼手机，松开对方的手。
“我没事了，快睡吧很晚了。”
沈碎点了点头乖乖躺下缩进被窝，看着凌却也躺下后，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凌却闭上眼睛，突然身侧被窝钻进一只暖乎乎的手，严严实实地扣住了他的。
“做什么？”他没睁眼，只是问道。
“先生，能不能就这样牵着睡？”
这样您在梦里迷了路，我也能把您找回来。
那边沉默了一会，沈碎听到对方回了一个，好。
于是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
凌却突然觉得，也许和小青年一起睡，真的是一个好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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