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峰, 天元剑宗。
大殿之上,气氛僵冷,众弟子不敢出声。
三师叔和四师叔又吵起来了, 而且这一次吵得比每次都凶。如今四师叔随云烟已经是天元剑宗的新一任宗主, 可她同时也是三师叔暮云昭的道侣,两人明明是在大殿商议重新举办品剑会的事, 却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主要还是暮云昭在吵,随师叔说话向来温声软语,处事也公平公正,弟子们都喜欢她。
倒是暮云昭, 日益暴躁。
今日也是,随云烟自始至终控制着脾气,她感受到现场气氛的窒息, 忍着尴尬,对众人道:“先散会吧,此事明日再议。”
众弟子与执事长老纷纷告退,殿中只余随云烟与暮云昭。
两个人之间的温度并没有因为众人的退去而回升, 暮云昭态度很坚决:“我不同意管青柠的建议, 品剑会历来就是剑宗主办, 若是连名字都换了,还算什么品剑会?”
“师妹,你如今怎么也和其他人一样, 巴结起灵宗来了?天元剑宗如今便是没落了,也决不能沦落到看别人的眼色。”
“师兄觉得我是在巴结灵宗?”随云烟平静地问。
“不然呢?灵宗剑宗早已撕破脸面,师妹提出合办品剑会, 已经主动让步, 管青柠还提出这样离谱的建议, 根本就是刁难你我。”暮云昭冷哼,“我看她就是借着昆吾剑君的势,欺压剑宗。”
“管宗主如今自己也是归一境界二重,和你我修为相当,她没有必要刁难你我。”随云烟耐心地说。
“师妹!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是为了你,为了剑宗好呢?你太单纯了。”暮云昭似乎怒其不争。
十五年了,暮云昭最终还是接受了柏云芨留下的固元丹,经过十五年调息,他金丹已经完全修复,如今可以正常修炼,再也没有修为流失。
只是不知为什么,随云烟都已经突破到了出窍中期,他却还停留在原地,没有进益。
也因此,他不得已退出宗主竞选,让随云烟在没有任何争议的情况下登上了宗主之位。
外人不知暮云昭的情况,都以为是暮云昭主动退让,毕竟他二人是多年的道侣,夫妻一体,谁当宗主都是一样的。甚至还有人羡慕随云烟,不用争抢就能得到宗主之位,背地里说她靠男人的。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随云烟从未在意。
当年商云岐陨落,天元剑宗风雨飘摇,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接下这宗主之位。从入剑宗门下起,她就认定宗主之位必然是三位师兄之一的,再不济还有天纵之才的五师弟。
没想到大师兄被奸人所害,死不瞑目;二师兄柏云芨飞升大道,荣耀却与剑宗无关;至于三师兄暮云昭,也是她的道侣,曾经她以为最能信任的人,明明已经修复了金丹,脾气却日益尖刻,阴晴不定,常常口出伤人之语;五师弟江云沉则是根骨受创,闭关养伤,偶尔出来,也只和灵宗的四师弟麦道长往来,对于两宗之事从不过问。
最重的担子落在她身上,十五年来,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一心一意为剑宗打算,希望不愧对当年二师兄的托付。但很可惜,这么想的却只有她一个人。
“那师兄以为该如何?”随云烟垂眸。
见随云烟态度平静,暮云昭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良言”,宽慰地道:“品剑会必须由剑宗主办,灵宗要分一杯羹也可以,得以剑宗意见为首,她所提出的将‘品剑会’改为‘百宗会’,恕我不能接受。当年就是因为师兄……因为品剑会邀请了太多的闲杂人,才会在最后弄得一片混乱。”
“依我看,那昆吾宫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老的恶毒,小的狂妄,管青柠如今也是昆吾宫的人,我看她也没安什么好心,最好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剑修讲究得是道心纯正,一心一意,若是杂七杂八什么都学,那还如何能保证心中只有剑。
随云烟点点头,平静地说道:“师兄的意见我知道了,请回吧。”
见随云烟服软,暮云昭松了口气。
他也并不想和她争吵,自小他什么都是让着她的,如今更是连宗主之位也可以“让”给她。只是她成为宗主之后,脾气秉性也变了,凡事都不与他商量。就比如说这次给元灵宗去信,若他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她把信寄出去,也不至于受这番羞辱。
这十五年来,随云烟忙于宗门事务,回洞府的时间一只手数得过来,他二人也越来越不像夫妻。难得她今日没有竖起尖刺,暮云昭也放软了语气:“云烟,我知你为宗门忧心劳力,我也知你想让天元剑宗回归往日辉煌,可这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事事都冒尖。”
“若是品剑会令你为难,大不了今年也不办,你也要注意身体。或者干脆歇一歇,等你想清楚,就会明白我都是为你好。”
随云烟笑了笑,她早已想得不能更清楚了。
“好,我听师兄的。今晚师兄命人备些酒菜吧,咱们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随云烟如此主动,暮云昭心中升起喜悦。师妹许久没有这样用柔和带着暖意的眼神看他了。从何时起呢,好像就是从柏云芨回来以后,虽然他只露了一面,可云烟却把他的话当圣旨一样遵守,一心一意扑在剑宗上。
后来,柏云芨飞升了,他改名换姓,以白芨真人之名跻身上界,成了神州界的美谈。然而这美谈却独独打了剑宗的脸。
柏云芨,剑宗弃徒,背叛师门另立宗派之人,却得到了天道认可,这简直是在骂剑宗当年的有眼无珠。
每每想到此事,暮云昭便觉得苍天无眼,心中不是滋味儿,偏他还呈了此人恩情。
不!即便如此,柏云芨的灵兽伤了自己也是事实,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此事和昆吾老贼有关,即便柏云芨送了固元丹,替他修复了金丹,他荒废的那些时间也无法回来了。若没有此事,他便可替云烟和师兄撑起天元剑宗,又何必让师妹这么辛苦?
他和云烟的感情也不会破裂。
好在为时不晚,今晚他要好好和随云烟谈谈,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
月上梢头,随云烟果然比每日提前一个时辰离开主殿。只是尽管如此,她回到洞府的时候也不早。
暮云昭守在桌前,觉得自己这样等妻子归来说不出的别扭。等了又等不见人来,他便召唤了两个弟子去打听一下,随云烟什么时候回来。
品剑会的事解决了,她手里应该没什么紧急的事务才对。
不一会儿,弟子回来了,说宗主正在和几位长老商议百宗会重新拟定邀请范围的事,不过刚刚才谈完。
百宗会!
暮云昭先是一怔,而后只觉得脸上火辣,怒火几乎压不住要喷薄而出。
他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才走到门口,就见随云烟正往洞府行来。
她一身宗主制式月白色长袍,与月色下行走,步履沉稳,隐隐已有了宗师气魄,气息精纯竟远在他之上。他远远望去,只觉得这全然像一个陌生人。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变化如此之大,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师兄,”见暮云昭出门来,随云烟微微扬起唇角,“你是来迎我的吗?”
随云烟有一双弯月般的眼,不笑时温婉近人,笑得时候,让人仿佛浸泡在一汪温暖的月牙泉水之中。一瞬间,随云烟好像又是他认识的那个师妹,是他的妻子了。
暮云昭想起方才弟子所禀报之事,压着怒气问道:“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品剑会一事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你为何又背着我善做主张?什么百宗会,真是不像话。”
随云烟听罢,眼中笑意一沉,问:“你我何时达成共识?”
暮云昭一怔。
“品剑会一事涉及到我剑宗再度在神州界树立威望,而且半数以上的长老也赞同,并非我擅自主张,更不存在背着你,师兄的反对票我已经算进去。”
“还有,我是天元剑宗宗主,我作何决定,为何一定要经过你同意?”
暮云昭脑子“嗡”的一声,只觉得脸上滚烫,像是被随云烟当众扇了一个巴掌。
“师妹这是把宗主的架子带回家里来了?”他冷冷地睨视随云烟,希望看到她哪怕一点的让步。
“家?”随云烟看看暮云昭身后的洞府,她已经五六年没有在此留宿过了,这算什么家?她淡淡地道,“随云烟的家是云离峰,是整个天元剑宗,并非是哪一处房子,何况我也有自己的洞府,师兄莫不是忘了。”
暮云昭只觉得这咄咄逼人的妻子像是被夺舍了。
“云烟,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随云烟对于这个场景并不意外,她今日来本也不是找他谈心的。
“是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随云烟视线投来,眼中是彻彻底底的失望,“我们都变了,只是你一直不愿承认而已。”
“师兄,离缘吧。”
这本就是她今日的来意。
暮云昭满头满脑的怒火,尚未来得及发作,只觉得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师兄,离缘吧。”随云烟态度很坚定。
“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过。这么多年,你我道心早已相悖,你因为金丹受损,困在自己的世界,我尽全力去靠近你,却还是捂不热你的心,治不好你的伤。那时候我就想过,可能你需要的并不是我这样没用的妻子。”
“可是你那时伤着,我又怎能在那时离开你?即便你心里只在意自己,可我是在意你的呀。”随云烟轻轻地笑了,“师兄,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云烟是真的将你放在心上,我永远不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离你而去。”
“那你为何还……还……还说这种话?”暮云昭不懂。
“因为你根本不需要我了。”随云烟眼神暗淡:“本来,我以为你的修行回到正轨后,会再度想起我们的过往,可是我错了。你心里依然沉浸在那些仇恨和怨怼中不可自拔,对外面的一切不听不看,你还伤害我。”
随云烟的眼中连心碎都没有,她不是控诉,她只是陈述事实。
“若非是你,我又怎会忍到现在,暮云昭,你不过仗着我在意你。而如今,我已经不在意了。”
人心都是肉张的,再深的爱意也禁不住这样的消磨。何况她如今身负更重要的责任,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应付暮云昭的自怨自艾了。
他既然不愿意走出来,就留下吧,她不等他了。
随云烟叹了口气:“我喜欢的那个师兄就让他永远留在我记忆里吧,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如果你还想保留最后一分情面,明日午时到七星台来,我已请了诸位长老护法,你我解契,就此缘尽。”
永结同心契——心已经不在了,解开并不会多难,维系着才是折磨。
“云烟!”暮云昭追了上来。
随云烟停下脚步,暮云昭顿时燃起希望,却见月色下,随云烟冷冷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知道——宗主之位,我比你更有资格,至少比如今的你更有。你让位于我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师兄若不服,我们可以再竞争一次,云烟乐意奉陪。”
暮云昭连忙解释:“你在说什么,我从未有和你争抢之意啊?”“可你不是很享受这种流言吗?”随云烟冷笑。
他从不去解释,也从不去想,任这样的流言肆虐会给她带来什么。他当真以为,她这个宗主当得惬意轻松吗?
从前她心里有他,他的这些小心思她选择视而不见,那并不是她傻,她蠢,只是她不想计较。她始终相信当打击过去后,他依旧能站起来,恢复成她从前喜欢的人。
可是再深的少年情谊也会被消磨殆尽,如今她只觉得疲惫和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包容傻透了,到此为止吧。
“暮云昭,你今日说不争,我便当真了。百宗会一事的确是我提议,却是众位长老都同意的,此事已定,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我言尽于此。”
夜风袭来,随云烟离去,她有些许怅然,也有一丝孑然一身的痛快。“可你不是很享受这种流言吗?”随云烟冷笑。
他从不去解释,也从不去想,任这样的流言肆虐会给她带来什么。他当真以为,她这个宗主当得惬意轻松吗?
从前她心里有他,他的这些小心思她选择视而不见,那并不是她傻,她蠢,只是她不想计较。她始终相信当打击过去后,他依旧能站起来,恢复成她从前喜欢的人。
可是再深的少年情谊也会被消磨殆尽,如今她只觉得疲惫和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包容傻透了,到此为止吧。
“暮云昭,你今日说不争,我便当真了。百宗会一事的确是我提议,却是众位长老都同意的,此事已定,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我言尽于此。”
夜风袭来,随云烟离去,她有些许怅然,也有一丝孑然一身的痛快。“可你不是很享受这种流言吗?”随云烟冷笑。
他从不去解释,也从不去想,任这样的流言肆虐会给她带来什么。他当真以为,她这个宗主当得惬意轻松吗?
从前她心里有他,他的这些小心思她选择视而不见,那并不是她傻,她蠢,只是她不想计较。她始终相信当打击过去后,他依旧能站起来,恢复成她从前喜欢的人。
可是再深的少年情谊也会被消磨殆尽,如今她只觉得疲惫和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包容傻透了,到此为止吧。
“暮云昭,你今日说不争,我便当真了。百宗会一事的确是我提议,却是众位长老都同意的,此事已定,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我言尽于此。”
夜风袭来,随云烟离去,她有些许怅然,也有一丝孑然一身的痛快。“可你不是很享受这种流言吗?”随云烟冷笑。
他从不去解释,也从不去想,任这样的流言肆虐会给她带来什么。他当真以为,她这个宗主当得惬意轻松吗?
从前她心里有他,他的这些小心思她选择视而不见,那并不是她傻,她蠢,只是她不想计较。她始终相信当打击过去后,他依旧能站起来,恢复成她从前喜欢的人。
可是再深的少年情谊也会被消磨殆尽,如今她只觉得疲惫和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包容傻透了,到此为止吧。
“暮云昭,你今日说不争,我便当真了。百宗会一事的确是我提议,却是众位长老都同意的,此事已定,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我言尽于此。”
夜风袭来,随云烟离去,她有些许怅然,也有一丝孑然一身的痛快。“可你不是很享受这种流言吗?”随云烟冷笑。
他从不去解释,也从不去想,任这样的流言肆虐会给她带来什么。他当真以为,她这个宗主当得惬意轻松吗?
从前她心里有他,他的这些小心思她选择视而不见,那并不是她傻,她蠢,只是她不想计较。她始终相信当打击过去后,他依旧能站起来,恢复成她从前喜欢的人。
可是再深的少年情谊也会被消磨殆尽,如今她只觉得疲惫和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包容傻透了,到此为止吧。
“暮云昭,你今日说不争,我便当真了。百宗会一事的确是我提议,却是众位长老都同意的,此事已定,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我言尽于此。”
夜风袭来,随云烟离去,她有些许怅然,也有一丝孑然一身的痛快。“可你不是很享受这种流言吗?”随云烟冷笑。
他从不去解释,也从不去想,任这样的流言肆虐会给她带来什么。他当真以为,她这个宗主当得惬意轻松吗?
从前她心里有他,他的这些小心思她选择视而不见,那并不是她傻,她蠢,只是她不想计较。她始终相信当打击过去后,他依旧能站起来,恢复成她从前喜欢的人。
可是再深的少年情谊也会被消磨殆尽,如今她只觉得疲惫和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包容傻透了,到此为止吧。
“暮云昭,你今日说不争,我便当真了。百宗会一事的确是我提议,却是众位长老都同意的,此事已定,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我言尽于此。”
夜风袭来,随云烟离去,她有些许怅然,也有一丝孑然一身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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