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丫鬟们从昨天便开始准备,如今看到夫人真的抱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回来,都纷纷过来贺喜。
他们说着吉祥话,让夫妇二人笑得合不拢嘴地发了很多赏钱下去,王府中一片喜气洋洋。
人聚集得有些多,王夫人感受到小姑娘一直往她的斗篷里缩,她连忙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夫妇屏退下人进了屋里,空气终于安静了下来。
王夫人将念清放在贵妃榻上,她笑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掀开斗篷后,露出了里面藏着的小姑娘。
念清的身体还保持微微蜷缩的姿势,她的头发微微乱,一双大眼睛小心又谨慎地看着周围,像是个来到新环境的小动物一样。
她只觉得自己在好大好大的房子里,大得她没有安全感。
女人忽然在她面前蹲下,念清迅速收回目光,她低着下巴向后躲,有些抵触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王夫人温声道。她的背后是想靠过来又不敢的王老爷。
小姑娘低声回答,“虞念清。”
“念清,真是个好名字。”王夫人笑道,“清清饿不饿?”
小女孩还没回答,另一边传来风风火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还未变声的清脆少年音响起:“爹,娘,妹妹来了吗?”
话音未落,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的少年到了跟前,他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的念清。
这男孩便是王氏夫妇的儿子,小名石头。他长得虎头虎脑的,没有一般公子娇养出来的白嫩贵气,反而看起来是很健康好动的性格。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王石头在城里有很多同龄朋友,他觉得谁家的妹妹都没有爹娘带回来的这个妹妹好看又可爱。
爹娘说是仙人托女,他之前还不信。如今看到小念清,王石头才真的信了——只有仙人才能送来这么漂亮的妹妹吧!
“清清,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王老爷捋着胡子,他笑道,“以后我们是你的爹娘,石头就是你的亲哥哥。来,叫声哥哥。”
王石头很高兴,他早就叫了好几声妹妹,便等着虞念清开口。
没想到小姑娘却撇开了头,小小的背影里透露着倔强,眼眶已经涌上泪水,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才没有掉下泪珠。
“你看看你,着什么急?”王夫人蹙眉埋怨道,“王金福,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能不能做点有用的事情?”
王老爷又被夫人训斥,他讪讪地摸摸头,和儿子站在一起,手足无措地看着王夫人哄小姑娘。
王夫人能感觉得到,哪怕她想抱着女孩或者揽着她的肩膀,念清虽然并不反抗,但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僵硬紧绷的,明显极其抵触。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想让这孩子适应新的环境,是任重道远的事情。
她抱着念清,后面跟着父子二人,他们一齐来到昨日下人们刚刚赶工出来的闺房,里面都是按照小姐的规格准备的,还有许多孩童喜欢的玩具。
“清清,你喜欢这个房间吗?”王夫人语气温和地说,“你现在年纪小,先和我们住在主院。等你大一些了,随便去挑个院子住,都按照你喜欢的来。”
“对对。”王石头在旁边迫不及待地说,“我的院子就很好,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念清对夫妻二人最多是没有反应或者畏缩,可她似乎很抗拒小少年,他一叫妹妹,她就用力地别开头,明显带着小孩子的赌气和不开心。
屋里的床是子孙床,有床顶,边缘还有围栏,以防小孩子自己翻出去。
王夫人拍抚着小姑娘的后背,她缓声道,“你肯定累了,先休息一会儿,过半个时辰我再来看你,如果你想做些什么,就喊人,好不好?”
“夫人,你说这么多话,她能听懂吗。”旁边的王老爷插嘴道。
然后,他们便看到小念清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夫人将她放在床上,一边推着恋恋不舍的父子二人向外走,一边说,“你懂什么,穷人家的孩子就是立事早的,看这孩子的眼睛就知道她聪明……”
房间的门被虚掩,声音逐渐消失不见了。
等到屋里面没有其他人,念清才钻进被窝里,蒙着被子一声不吭。
摆脱了未来的大反派,来到了安全富足的新家,系统本来该高兴的。可是看到小宿主的所有情绪都降到最低谷——是和出事后刚醒过来那段时间差不多的低估,它不由得有点担心了。
宿主和谢君辞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绪波动。
系统忍不住喃喃道,“清清……”
……
另一边。
将虞念清送养给王家之后,谢君辞返回了安定城。
他过去杀恶人根本没有章法,如今却是耐心地等待了两天,确定自己没有错过魏府任何一个人。
相比于王府的清静,一靠近魏氏主宅,谢君辞便能感受到这里比其他地方的能量更加邪祟。
人的言行举止、施善行恶皆会带来因果,而纠缠魏府着的早已经是这些年的累累血债。
其中恶中之恶的便是魏老爷、魏夫人和她那当县令老爷的亲哥哥以及整个贪污腐败的官府高层。
他们官商结合徇私枉法,在当地一手遮天,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第三日,天空本来下着蒙蒙细雪,忽然间大地震颤,几道雷光天化日之下忽然劈在城附近的山上。
平民百姓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纷纷在街上跪拜磕头,乞求老天的原谅。
紧接着,一个让全城震动的消息传来——魏氏府邸里那些平日害人不浅的凶仆,以及县衙那些仗着官职欺压百姓的恶衙役们竟然通通都被雷劈死了!
另一边的魏夫人魏老爷,还有县令老爷和其他贪污受贿的衙门官员们都坐不住了,有的在家里磕头烧香,有的吓得屁滚尿流想卷铺盖跑路。
隔日,当地百姓便发现魏老爷和县太爷赤着上半身被吊绑在衙门门口的石狮子上,一左一右,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边颤抖一边抬着嗓子一件件述说自己这些年的罪行。
他们旁边的墙角则是歪歪扭扭绑着那些官员,他们也痛哭流涕地说着自己的罪行,衙门外一时间吵得和菜市场一样。
百姓们起初还有点害怕,逐渐地,他们这些年积压的愤怒占了上风,臭鸡蛋和菜叶子、石头不断扔在这些人的身上,将他们砸得鼻青脸肿。
曾经的县太爷涕泗流涟,还主动求清廉未出事的官员记下他说的话,还有曾经犯事的证据,他们私吞的金银财宝等等,魏老爷也是如此。
至于后来皇城听到了天罚安定城的事件大惊失色,不仅派命官百里加急前来安定城调查真相安抚百姓,还以此开始了整整十年的肃清各地贪官与地头蛇势力。
不仅如此,皇室也因此事战战兢兢,以此警醒教育皇子皇孙切勿玩物丧志,要关心民生,从而让这个国家接连三任皇帝都勤恳节俭,便是后话了。
谢君辞当时却并没想这么多,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一时选择,竟然能给这个国家带来如此深远的影响。
他只是出于私心。
他不想让这些导致了虞念清童年悲剧的恶人如此轻易地死去,他要他们痛哭流涕后悔不已,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
谢君辞也确实做到了,让凡人眼里降下天罚的罪魁祸首,必然要被史书记载,妇孺皆知,一代代传下去,引无数人唾弃,也让后人警醒。
他花了五天的时间处理了安定城的事情后,并没有立刻返回青州域。
而在王府里,小姑娘坐在柔软的高椅上,被丫鬟们围着。
她们手里端着吃食,其中一个柔声道,“小小姐,吃一点嘛。”
念清被一堆人照顾,头发梳得精致,衣服也每天换不重样的。只不过她就像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娃娃,这段时间却基本不开口说话,食欲也不太好,任由丫鬟们怎么哄劝,她最后也勉强只吃了一点点。
王夫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忙道,“好了,小姐不吃,就不要这样围着她,你们都下去吧。”
她将小姑娘抱回屋里,柔声道,“清清想玩一会儿,还是想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念清仍然不说话。
她垂下眸子,卷翘的睫毛轻颤。
这几日小姑娘几乎每天都吃不下多少东西,原本在谢君辞手里养出来的一点体重如今又瘦了回去,肉眼可见地苍白虚弱了不少。
王夫人只能先将她放在围栏的床里,又放了许多玩具,这才叹息一声,轻掩了门出来了。
丫鬟们都在外面等着,她们跟了主家很长时间,如今看到夫人老爷费尽心力却讨不来小姑娘一点笑脸,有人心中也有点不满。
“我就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这样一声不吭的。”其中一个丫鬟嘟囔道,“夫人也好心好意地伺候她这么多天了,怎的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会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吧。”
听到她的话,王夫人厉声道,“春杏,你这是说得什么浑话?”
不等春杏回答,她已经冷声说,“你自己便是寒苦人家出生,难道不知道世事艰难是什么滋味吗?既然你如此不耐,那便不必在主院伺候了,出去罢!”
“夫、夫人,别赶奴婢走,奴婢知错了……”
春杏傻眼了,她跪下来连连磕头,王夫人还是坚决地赶她离开了主院。
王夫人又口头上敲打警告了其他丫鬟,这才有点疲惫地返回房里。
屋里,因为被念清害怕而限制出行的王老爷放下茶杯,他疑惑道,“谁惹夫人生气了?”
王夫人在他身边坐下,不由得重重地叹息一声。
“夫君,我怎么觉得这孩子这几日不仅没有适应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忧郁愁闷了呢。”
王老爷挠了挠头,“她才这么大点,懂得烦恼是什么吗?石头那小子三岁时还只会尿床抓土吃呢。”
王夫人仍然忧心忡忡。
她能感受到念清对这个家的抗拒,又不由得回忆起当日仙人带着小女孩来时的样子。
现在想来,她忽然莫名觉得他们两个才像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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