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的这一场晚宴吃的十分热闹,除了聂远征夫妇,聂风行的妻妾与年幼的儿女也都在场。晚宴上没有那些个繁文末节,只有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闲话家常,这倒是让丁宁觉得更自在。这聂远征十几年前将协理都城本家的责任交给了嫡子聂曾,而后又将家主之位传给了长孙聂风行,而后便带着聂老夫人定居在此,从那之后再没离开过焚阳城。也许是因为年轻时习武的缘故,如今虽然已经过了古稀之年,然而比起小他几岁的夫人,聂远征的身子骨显然硬朗许多。

    “祖父从臣记事到现在,每日都会在天亮之前出门,去海边打上一套拳才回来。他老人家的身子骨,小他二十岁的男子也不一定比得过。”聂风行朗声道,脸上全是敬佩之色“臣小时候也跟着去,后来就只有空的时候去,再后来啊。。。”

    聂远征接口道:“上次与我同去已是一月前了。”

    聂风行闻言尴尬的笑了两声,道:“孙儿,孙儿近来事多。等忙完这阵子,定然还是要陪祖父去的。”

    聂远征倒也不为难他,只道:“好,好,既然你这样说,那定然会信守承诺。”

    聂风行点头,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丁宁,道:“长公主殿下既然是第一次来这东海,定有一样东西该是从未见过的。”

    丁宁道:“哦?是何物?”

    聂风行笑笑,道:“说是东西不准确,该说是一种焚阳城独有的美景。祖父每日要去的地方,便是最好的观景地点。殿下若是感兴趣,明日就可随祖父一同去看看。”

    听到这里,丁宁便猜到了聂风行口中说的是什么,笑着道:“聂家主口中的美景,可是说那海上日升?”

    聂风行闻言大笑道:“殿下果然聪慧,这样便猜到!”

    丁宁摇头“不是我猜到的,是我同来的友人讲给我听的。她自小在这长大,来时路上便与我们讲了许多东海岸的事情。不巧的是,她到了客栈便出门去了,所以未能出席。”

    聂风行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殿下可愿明日一早随我祖父一同去观景?”

    丁宁点头道:“原本想着在客栈前的海滩上看便好了,若聂家主说有更好的地方,那自然要去看一看。”

    丁宁说着话,转头看向一旁的卓燃与朝旭。朝旭一直对蒲乐口中的东海岸很期待,丁宁以为朝旭听了这话定然会开心,然而她发现,朝旭好像并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他此时正在愣神,眼睛直直的看向对面。卓燃用剑鞘在桌子底下戳了一下朝旭,这才让他晃过神来。丁宁看了朝旭一眼,而后顺着他方才一直盯着的方向看过去,而后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那里、是女眷们的坐席。

    这时,坐在对面的聂夫人察觉到丁宁的视线,开口道:“也不知臣妇备下的饭菜合不合公主殿下与惊月世子的胃口?”

    丁宁笑着道:“当然,聂夫人有心了。”

    水惊月也点头致谢,道:“多谢夫人款待。”

    聂夫人闻言笑眯了眼,圆润的脸蛋上现出两颗酒窝,看起来极和善“公主殿下与惊月世子喜欢便好。”

    这聂夫人常年住在都城,又是四师家主的发妻,丁宁常与她在宫宴上见面,自然更熟悉一些,于是也不见外开口道:“我说有些日子没见夫人,原来是来了焚阳城。”

    聂夫人笑笑,道:“是,臣妇来这也有小半年了。这不,风行这两年事多,顾不上回都城。他回不来,我做妻子的自然要来探望。”

    这时聂夫人身旁坐着的另一个华服女子笑着开口道:“姐姐与夫君夫妻情深,夫君不在府里时便老是和妾身念叨。所以妾身才提议,不如来这里住上些日子,好解了这相思苦。”

    这话一出,聂夫人便微微红了脸,轻轻拍了一下华服女子的手背,道了声‘就属你话多’,随后带着笑意看向聂风行。开口说话的,是陪聂夫人从都城本家过来的莲姨娘。丁宁见过她几次,只觉得这莲姨娘长了一张舌灿如莲的嘴,也难怪会得聂夫人喜欢,走到哪里都爱带着她。

    莲姨娘乖巧的住了嘴,微微斜眼看向独自坐在角落里的年轻女子。其实宴会开始丁宁便注意到了这名女子,只因她冷冷清清的坐在角落,与这堂内的热闹并不相投。女子衣着朴素,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虽生的普通,眉眼含笑的样子却给她添了几分柔媚,让人心生爱怜。她从始至终都很安静,没有人理会她,她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在丁宁看过来时,女子也对着丁宁微微颔首,并温柔一笑。丁宁有种预感,方才叫朝旭目不转睛的人就是她。

    “公主殿下!明早去看日升,我也可以同曾祖父同去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将丁宁打断。丁宁寻声看过去,见说话的是聂风行那刚满十岁的女儿,聂思妙,于是点头道:“妙妙想去,当然可以同去。”

    聂风行出声道:“你去凑什么热闹?往日叫你起床都难,天没亮你如何起得来?”

    聂思妙嘟着嘴道:“爹爹,女儿想和公主殿下一起去嘛。。。”

    聂风行还要开口,却被聂远征拦住道:“妙妙既然想去,就叫她去好了,你拦着她作甚?”

    “祖父就是太惯着这些孩子!”聂风行叹气道。

    聂思妙在一旁偷笑,可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谢,就听到聂远征继续道:“更何况,那一大早,妙妙起不起得来还不一定。她自己睡过时间自然就作罢了,又何须你去拦她。”

    等聂思妙反应过来,堂内早已笑声四起,丁宁几人也跟着笑起来。聂思妙登时涨红了脸,嗔道:“曾祖父怎么这样开我玩笑!还是当着公主殿下的面!曾祖母!”说着,便小跑着扑进了聂老夫人怀里。

    聂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责怪道:“你这老头,开起玩笑不分场合,妙妙虽小,怎么说也是女儿家。”

    聂远征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唉,一时没忍住。。。殿下莫怪,莫怪。”

    丁宁笑着摆手“聂远征不必拘礼,我先前也说了,只拿我当作来家里作客的小辈便好。聂家家风淳朴,不拘小节,所以才能教出妙妙这样活泼可爱的孩子,我也很喜欢。”

    聂思妙将脸从聂老夫人的怀里抬起,笑着对丁宁挤了挤眼睛,丁宁也对她回以微笑,而后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聂风行也站起身,道:“确实不早了,殿下赶了几日的路,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臣会派马车去客栈接殿下。”

    丁宁点点头“那就劳烦聂家主了。”

    马车一路将丁宁几人送回了客栈,推开了房门便见到与一条一同等在屋内的蒲乐。

    丁宁问道:“你可收到了我给你留的口信?”

    蒲乐点头,道:“收是收到了,不过我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懒得再跑一趟。再者,聂家可是权贵之家,叫我自己去敲门,我可不敢。”

    丁宁走到桌前坐下,笑着道:“你哪里有不敢的事情,我看就是懒而已。跑出去那么久,干什么去了?”

    蒲乐回道:“也没去哪儿,就四处转转。”

    丁宁道:“哦?那可有觉得这里比起从前,有什么不同吗?”

    蒲乐道:“除了以前常去的几家店铺换了生意,大面上倒也没有不同。不过我四处闲逛时,确实听到了些趣事,而且啊,还与聂家有关呢。”

    丁宁笑着道:“说来听听。”

    蒲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口道:“我听闻,聂家主一年半前在海岸边的礁石上捡到了名女子。那女子应该是不小心落水,而后被海浪冲到了岸边。聂家主发现她时,她几乎衣不蔽体,好在那时是大清早,周围没有人,聂家主便用自己的衣服将她裹了起来带回了府。可等女子醒来,却说自己失了记忆,完全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没办法,聂家主只好将她暂时留在府中修养,还专门找了郎中给她看病。一来二去的,二人竟生了情愫。没多久,那女子便被聂家主纳进了府邸,变成了府里的卿姨娘。”

    不知为何,在蒲乐刚刚提起那被救之女时,丁宁便想到了那个独自坐在角落里的女子。她想了想,开口道:“这男女有情所以结了姻缘,有何不可?”

    蒲乐点点头,继续道:“殿下继续听我往下说呀!这卿姨娘据说样貌极为普通,然而过府以后却十分得聂家主喜爱。两人如胶似漆了好一段日子,直到。。。”

    丁宁皱起眉头“别卖关子。”

    蒲乐笑笑,继续道:“直到那女子的爹娘找上了门。”

    水惊月道:“女子找到了爹娘,不该是好事么?”

    蒲乐摇摇头“那女子的爹娘一出现,她的身世便明了了。其实她根本不是什么良家女,先前被她的爹娘卖进妓院里做了几年舞姬,两年前逃了出来。而她也并非真的失忆,不过是想找一户好人家从良罢了。据她爹娘说,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了。啧啧,这次钓到了聂家主这条大鱼,也真是本事。”

    “不会的!”朝旭突然发声道:“不会的!”

    几人齐齐看向朝旭,只见他满脸焦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丁宁蹙眉“你知道蒲乐说的是谁?”

    朝旭一愣,而后点了点头。

    卓燃也开口问道:“你可认识她?”

    朝旭摇头。

    丁宁又问“既然不认识,你又怎知事情真假?”

    朝旭眉毛深深蹙起,转头看向丁宁“公主真的相信那些话吗?”

    丁宁没有立刻回话,她盯着朝旭看了一会,而后又转头看向蒲乐,道:“聂家主如何确定那二人就是那女子的爹娘?”

    蒲乐道:“他们二人一见聂家主,开口便道出了女子身上的胎记。那胎记长得隐秘,唯有聂家主一人知晓。这聂家主一听,脸色登时就变了!随后遣人去了二人的村子一查,确实查到二人有这么一个女儿,并得知那家女儿被卖去妓院可不是做什么舞姬,做的就是普通娼妓。派出去的人回来以后,聂家主便大病了一场。好在有聂夫人没日没夜的在床前照顾,没过几日就好了。可自那以后,聂家主便再没进过那女子的房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丁宁问道。

    “两三个月前吧。”

    丁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又问道:“这本该是宅内事,怎么就变得人尽皆知了?”

    蒲乐道:“是先前聂府里做事的伙计传出来的话,后来被聂远征发现,直接将人杖毙了。现在百姓也只是偷偷的谈论,说这事都已经过去几个月,竟然还没看到聂家主休了那女子,也是奇怪。女子爹娘倒是轻易被打发了,左右也只是想要钱,给足了钱,跑的可快。”

    丁宁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蒲乐,道:“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蒲乐扬了扬眉“殿下问我?”

    丁宁点头道:“嗯,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这个传闻。”

    蒲乐笑了笑,答道:“既然殿下问了,就听我胡说一嘴。我在阁里待了这些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什么样的爹娘没听说过?这种卖女儿的事情,太寻常了。那被卖的姑娘呢,别管她原来本性如何,只要在风月场上走过一圈的,便不会是个心思单纯的。只不过。。。”

    “别卖关子。”这次轮到水惊月开口。

    蒲乐笑笑,继续道:“这消息传的这样广,这样细,若说没有推手我可不信。我猜啊,说不定是宅内哪一个早看她碍事的,想要借机把她赶出来。只不过那人没想到,聂家主竟然把事情按了下来!我看那聂家主心里多少还有点放不下那女子。不过啊,啧啧,男人一旦心里生了嫌隙与猜忌,有情变无情也只是早晚的事。”

    朝旭在一旁皱着眉听完这些话,整个人气的脸颊都鼓了起来,然而他紧抿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

    卓燃这时开口道:“殿下就把这当成个故事听,本就是聂家主的宅内事,我们也只当做不知道好了。”

    丁宁点头,道:“你们都回去吧,明早天不亮聂远征便会来接我们,都回去早点休息吧。”

    蒲乐扬了扬眉“莫不是要去什么悬崖上看海上日升?”

    见丁宁点头,蒲乐连连摆手道:“可别叫上我,我看了那么多年,早都看腻了。还是让我好好的睡一觉吧。”

    说罢,便跟着卓燃与水惊月一同离开了丁宁的房间。房门被合上,丁宁才再次看向垂头丧气的朝旭,道:“朝旭,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那女子?”

    朝旭没有犹豫的摇头,却也不开口解释。

    丁宁叹了口气,道:“谁都看得出,你有事瞒着大家。说与不说你自己定夺,我不逼你。还记得我与你说的,你想走时随时都可以走。虽然你答应我要多留些日子,但若不是真心想留下,我也不会强留。还有,我不介意你瞧上哪家姑娘,但在从我这里离开之前,我不允许你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或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不该做的事,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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