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医院滇云分院院长办公室。
徐笙过来后,温静姝自觉先退出来了,便是来到了院长办公室休息一下,顺便了解一下前几天由于封闭院区而导致的问题。
温静姝过来,院长自然是要站着的。说起来前几天的封闭院区的问题时,院长本能地开始大倒苦水:“大小姐,卫生局那边已经联系我们了,要求我们对前几天的封闭院区和拒诊的问题做出解释......”
“解释什么?”温静姝站在窗户外,看向外面的风景,背对着院长:“我们是民营医院,绝对有必要就可以封闭医院。对于已在院区的住院人员,我们依旧继续提供了医疗服务,并未出现任何医疗事故,为何需要做出解释?”
院长无奈道:“这次封闭医院的影响很大,不仅仅是卫生局,社会舆论也有影响,会对咱们医院的品牌造成影响的。如果可以的话,大小姐咱们还是出来解释一下吧?总归是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封闭院区的决定自然不是院长下达的,而是由温静姝决定的。其实到现在为止,这个分院院长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仁心医院总院那边都来问他,可他哪里知道呢?
要是别人做出这种混账决定,早就大难临头了。可是,仁心医院是温家祖产,温静姝折腾自家的产业,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但是,这种毫无任何预告的封闭院区造成的后续影响实在过于巨大了,且不说官方上的压力,社会舆论上早就是吵翻天了。仁心医院又不是在经营问题上不存在窟窿,要是说医院因为经营状况的问题而导致医院封闭,总算还是有个理由的。
可现在,没有提前通知,事后没有相关解释,整个滇云分院就这么硬挺着,很容易会给自己招来舆论上的被动。这两天,院长都不敢看媒体上的消息,生怕自己心脏受不住。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收入跟医院的整体效益息息相关。要是医院因为这次事件影响到了医院的整体效益,那损失也是他自己的钱,他如何能接受?
可是,院长这种看似为医院好的提议直接惹恼了温静姝,她缓缓转过身子来对着院长:“你是让我给出解释吗?”
温静姝的声音很平淡,但是直接把院长吓得亡魂皆冒,嘴巴都哆嗦了:“不,不,不!大小姐,我......我......我没这个意思!”
虽然从名义上来说,温静姝已经从温家独立出来了,但是现在温家的长子温益仁根本就无意继承家产,而温家嫡系中除了温益仁就只有温静姝了,最后十有八九,还是会由温静姝继承。
对着这个很有可能的未来温家掌舵人,院长可是半点儿也不敢得罪啊。
就在院长慌张不已,不敢直视温静姝的时候,门外传过来一道低沉戏谑的声音:“静姝,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随着声音渐近,温文尔雅的温益仁踱步而入。进来后,他先是朝着院长摆摆手示意其先出去。早就心态爆炸的院长哪里还愿意待在这里,逃命似的离开了院长室。
等到院长离开,里面就只剩下温益仁和温静姝,终于气氛不如刚才那般冷冽。
只见温益仁含笑着坐到温静姝旁边的沙发上,轻松道:“你跟他发脾气干什么?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温静姝现在心乱如麻,哼道:“我现在很烦!你过来干什么?”
“前几天滇云分院封闭院区,在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我不得过来看看?”温益仁伸了个懒腰:“不过看起来这事儿是你做的啊?”
温静姝秀眉一挑,显出无比凌厉的气势:“怎么?你也要我给个解释?”
“家中的长辈们很多都有仁心的股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仁心的股价受到影响了,损失得可是他们的钱。如果是别人的话,这事儿估计还要追究一下,如果是你的话,那就算了。”温益仁倒是爽快得很:“而且,看起来封闭院区的原因跟你烦躁的原因似乎是一个啊!方便跟我说一下吗?就是兄妹之间的那种交流。”
如此情真意切的话语落到温静姝耳朵里,根本引不起温静姝丝毫的兴趣,直言道:“不方便。”
温益仁彻底无语了:“咱们还真是兄妹情深啊!你要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咱们就说说另外一件事,既然徐显回来了,你们不考虑再生一个吗?”
“什么?”温静姝蹙着眉:“哥,你什么时候关心这方面的问题了?”
温益仁往沙发上一靠:“你不想要继承家产,我也不想。咱们这一代是指望不上了,我原先的想法是给文昭的。不过,你也知道咱们老爹封建得很,文昭虽然流着咱们温家的血脉,可总归是姓徐,全都让文昭继承,咱们老爹心里肯定过不去。所以啊,这事儿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你跟徐显再生一个,将那孩子冠以温姓,这样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温静姝俏脸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如果我生的孩子仅仅是为了能让你心安理得地逍遥自在,我恐怕并不乐意这么做。”
“静姝,我是要你的孩子吃苦还是怎么的?我是要将温家数百亿的产业交给他,是亏待他吗?”温益仁真是服了。
然而,温静姝根本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毫无兴趣:“这事儿以后再说,而且......”
就在温静姝话音还没有结束的时候,门外陡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吼声,温静姝很快分辨出是徐显的声音,立马脸色大变,撇开温益仁冲出院长室。
在温静姝出来院长室的时候,已经有些医生护士听到动静往着徐显的病房聚集过去。拨开人员,眼含血泪的徐显站在走廊中央茫然地看着聚拢过来的画面展现在温静姝面前。
“徐显!”
温静姝大惊失色,冲了过来,抱住徐显。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徐显微闭着双眼,然而,两行刺目的鲜红自他的眼角,顺着侧脸滴落下来,有些甚至沾染到了病号服上,在其上绽放出来一朵朵血红色的花朵。
徐显躺在温静姝的怀中,嘴里不断地重复着:“这是谁的眼睛......这是谁的眼睛?”
如此变化直让温静姝有些慌神了,她紧紧地抱着徐显:“徐显,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似乎是分辨出来了温静姝的声音,徐显微闭的双眼陡然睁开,露出其中充血狰狞的双目,他的左手抓住温静姝洁白的后颈,强行将温静姝的脑袋按压下来。
温静姝的眼睛距离徐显血红色的双目不过咫尺之间,单单从徐显的眼中,温静姝就能感受到无尽的悲凉与愤恨。
徐显的声音都在颤抖:“连山......到底在哪里?”
......
半年后,仁心医院滇云分院vip病房。
自从那天之后,徐显没有再离开病房,即便是医生诊断结果是他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徐显还是一直待在那间病房。
白天的时候,他就在房间里出神发呆,晚上就去天台吹风,如此往复。在此期间,原本准备的与父母见面的事情自然是不能按照计划进行了。
得知徐显还活着的徐景扬以及黄瑛大喜过望地过来医院看儿子,然而展现在眼前的徐显却是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在了解了具体情况后,徐景扬和黄瑛每天都会过来看望徐显,跟他说说话,以求能让他重燃对生活的希望,然而实际效果却是极其微弱。
在此期间,陈辛被检察机关以绑架罪提起公诉,最终判刑七年有期徒刑。在判决下来后的第二天,陈莉莉带着陈辛的口信过来找徐显了,主要内容就是关于叶灵死亡那天的情况。
原来那天晚上的确是一次简单的聚会,但是在中间时段,周醒突然过来了。而叶灵由于不会喝酒,数次拒酒让周醒很是不快。于是,周醒在叶灵和她的男朋友离开座位的短暂时间里,往叶灵的饮料里加了些东西。这一幕被陈辛看在眼里,他当时就分辨出来了那些冰晶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并没有阻止。
后面喝了饮料的叶灵在甲基苯丙胺的作用下开始失去自控能力,再被周醒一诱导就开始大量饮酒,直至酿成了惨剧。
陈辛给徐显带这个口信并非是回心转意想要给徐显做人证,而是这次进去监狱后,他会决定完全与自己的前面的人生划清界限。只是叶灵的事情是他一直过不去的坎儿,即便因为周晟的威胁,他无法给徐显作证,可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徐显说清楚当晚的事情了,虽说他觉得徐显大约是猜到了一些的。
陈辛的感觉没有错,徐显的确是猜到了一些,而事实与徐显的猜测也基本吻合。可如此这般更让徐显感到绝望。
在这段时间里,徐显的好友苏祁烨曾经不止一次地尝试让事发会所的工作人员松口,可都是无功而返。至少在尝试过多种手段后,苏祁烨已经对叶灵的案子失去了乐观的判断。
周晟将这件事打磨得铁板一块,根本没有一个突破口。原本陈辛应该是那个撬开黑暗真相的关键,然而现在根本指望不上了。
从陈莉莉带过来的口信中,徐显知道这个口信是陈辛会给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陈辛已经是彻底不会帮他了。
如此一来,叶灵的事情就成了无从下手的绝望!这使得原本就情绪低落的徐显更加颓废,他觉着自己就是一个做不成任何事情的失败者。
有些时候,徐显的父母都在怀疑是不是徐显下半辈子都会这般生活下去,直到某天傍晚,徐显的病房门被推开了,温静姝走入其中,对着正在看夕阳整整出神的徐显说道:“周醒那边有动静了!”
......
云栖酒店前台大厅。
换好衣服的徐显直奔前台,此前温静姝已经跟云栖酒店的老板说好了,徐显过来直接对前台的工作人员说道:“房卡呢?”
前台的工作人员甚至都没有验证徐显的身份,从前台里面出来,来到徐显身边:“我可以给你开门,不过我必须要随行。”
过来之前,温静姝就已经将这边的情况跟徐显说好了。其实按照常规的情况,酒店的工作人员甚至都不会给徐显开门,这明显是违反规矩的。
不过,云栖酒店的老板明显不是什么有着明确规矩意识的人,在温静姝强大的金钱攻势下,云栖酒店的老板最终妥协下来了,同意给徐显开门,但是必须有工作人员随行。
只要徐显不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工作人员是不会制止的,这也算是云栖酒店的老板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而且经过温静姝的确认,这已经是他能接受的底线了。
即便是给再多的钱,云栖酒店的老板都没有松口。
“好!”徐显的回答很干脆:“带路吧!”
见徐显答应得爽快,工作人员给同事交代一下,让她帮忙顶替一下前台的工作,便是带着徐显上楼去了。
徐显要去哪个房间,已经有领导给工作人员交代过了,不用徐显说明,工作人员便是领着徐显乘坐电梯之上顶楼。
云栖酒店的最上面五层全都是豪华套房,而且他们乘坐的电梯是观光电梯,随着高度的升高,一条银白色的光龙横亘在徐显眼前,那是树立在昆阳河河畔的灯带形成的。在云栖酒店北边不远处,正好是滇南泽湖,最顶层的豪华套房可以将整个滇南泽湖尽收眼底,因而价格也是极为夸张的。
如此湖景河灯之美却不能引动徐显丝毫的内心波澜。在他的身边,前台的工作人员偷偷看了一眼徐显。此刻的徐显看起来有些沧桑,甚至胡渣都没有修理赶紧,但是配上其柔和的面部线条和忧郁的眼神,总是给人一种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或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在偷看自己,徐显稍稍偏过头,侧脸对着工作人员:“一会儿我进去房间,你在外面等着,最好不要进去。”
“怎么了?”工作人员有些好奇。
“里面的人可能脑子会不太清楚......”徐显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什么。
工作人员其实是想要再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但是看徐显淡漠的表情,很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电梯很快到达顶层三十八楼,徐显要去的房间是3824房间。
顺着走廊走下去,在临近走廊末端的位置来到了3824房间的门前。二人停在门口,徐显看了眼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并没有直接刷卡开门而是敲了几下门,这让徐显蹙起眉头,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
然而,敲了好几下,再按了门铃,里面却没有动静。
“嗯?”这又是敲门,又是门铃的,里面就算熟睡着都应该有些回应了,怎么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正当工作人员疑惑之际,徐显反倒是嘴角微掀,事情的发展似乎跟他预料的一样。
“开门吧!”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可是,如果里面没有人的话,我不太方便开门。我先去确认一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放心!里面有人的。”徐显笃定道:“而且,如果你再这么犹豫下去,可能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工作人员一怔:“什么......不好的事情?”
然而,徐显已经丧失了继续拉扯的耐心,在注意到房卡就在工作人员的手中后,眼疾手快地直接从工作人员的手里将房卡抢夺过来。
在工作人员的惊呼中,徐显打开房门,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套房的小客厅。然而在小客厅的沙发和茶几上一片杂乱,烟头和酒瓶被扔得到处都是,空气之中弥漫着呛人的酒精和烟味。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最为醒目的,还要数茶几上摆着的好几个注射器以及针头。
“这......这是干什么?”工作人员看到茶几上的注射器和针头一头雾水。
徐显没有回答,而是注意到了卧室虚掩的房门,门缝之中漏出些许光亮,里面肯定还有人。
徐显二话不说直接冲到卧室里,甫一推开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酒味以及某种不可描述的气味。徐显眉头蹙起,在他眼前,卧室大床上躺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只穿了内裤的周醒,而在他身边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妖娆女子。
二人皆是平躺在大床上,眼睛似闭非闭,全身都在轻微的抽搐着,而那名女子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了,二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呈现诡异的粉红色。
跟上来的工作人员一进来卧室,看见这场景直接吓得惊叫起来,不过却是被徐显抓住手腕,强行让她冷静下来:“打电话报警还有急救......”
“好......好......我来打电话!”被徐显这么一提醒,工作人员才算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连忙去打电话,而且不仅仅要报警和急救,还得需要给酒店领导说一下。
正当工作人员慌神打电话的时候,徐显来到口吐白沫的女子身边,不着痕迹地轻轻推了下她的脑袋,让其从脸朝上变为了脸朝着侧方。
就在徐显的动作完成片刻,工作人员打完了一个电话,朝着床边跑过来,在周醒和女子的鼻下试了下鼻息,确认还活着,立马拉着徐显往外面走:“经理让我们不要在这里待着了,我们酒店附近就有医院,我们会联系那边的。”
“那报警了吗?”徐显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是问起来了工作人员问题。
工作人员真是在这边一秒钟都不愿意呆着:“咱们出去就报警!先出去,还在这边留着万一跟咱们扯上关系了可怎么办?”
徐显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工作人员就准备先出去外面等着。可就在他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过来呕吐的声音,徐显脚步猛地顿住,回头一看,瞧见平躺着的周醒同样开始呕吐起来了,一些秽物从他的嘴边流出来,场面颇为恶心。
走在前面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听见呕吐的声音,只是发觉徐显停下来了,奇怪道:“怎么了?”
徐显收回目光,犹豫了下,朝向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道:“没事!”
谷饠</span> 说完,徐显退出卧室,缓缓地将卧室的房门关闭起来,在他的脸上尽是冷漠之色。
......
滇云市郊周家别墅。
从公司刚刚回来的周晟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后去茶室喝茶,正好跟老管家聊聊一些事情。不过,说着说着,他很快意识到家里似乎过于安静了,疑惑道:“周醒呢?我好像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见着他吧?”
前段时间周醒已经完成了戒毒的所有流程,按照戒毒机构的评估,周醒已经可以算是一个正常人了,这倒是去了周晟的一大心病。
不过,由于持续接近半年的戒毒,周醒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周晟便是没有立即让周醒出去自由活动,而是只有在限制时间内才能外出。
“二少爷跟朋友出去吃饭去了,按着时间的话,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了。”老管家应道。
“嗯!那就行,现在别让他出去过夜,玩野了伤身子。”周晟并没有再追问周醒的事情,而是继续道:“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老管家刚想回复,袋中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了,这个关头,老管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先把电话给挂了。可是周晟倒是不在意,挥挥手:“接吧。”
周晟都这么说了,老管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拿出手机接听起来,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变得煞白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件极恐怖的事情。
周晟原本在悠哉悠哉地喝茶,却是见老管家脸色有异,奇怪道:“怎么了?”
老管家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他呆呆看着周晟,颤巍巍地说道:“二......二少爷出事了?”
周晟腾得就站了起来:“周醒怎么了?”
“死了!”老管家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刚才云栖酒店打电话过来,说是二少爷在他们酒店的房间......死了!”
就在老管家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警......警察来了......”
由于仆人过于紧张,口齿不清,老管家和周晟都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不过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只见跟随仆人之后,数名警察冲进了屋中,在注意到周晟后,严肃问道:“你是周晟吗?”
周晟心里一咯噔,但是这时候已经不容他否认了,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我是周晟!”
“我们是滇云公安局的,现在怀疑你涉嫌贩卖,非法持有毒品,需要你配合调查!同时我们需要对你的房屋进行搜查。”警察说着拿出一张纸质文件:“这是搜查令!”
“大少爷!”即便是平时沉稳无比的老管家此刻也是慌了神了,刚才警察说的话已经赤裸裸地点明了他们最大的秘密。
周晟从最初的慌张中挣脱出来,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没事!你去找王律师,我跟他们走。”
到这个地步,根本就容不得周晟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能做的只是寄希望于律师的帮助以及警方实际上并没有掌握多少证据。
然而,从理智上来说,他对自己前景的预期很悲观。
......
夜空之下,滇云公安局门口。
由于徐显是周醒死亡现场的第一目击者,他和当时陪同在一起的前台工作人员一起被带回去局里做笔录了。
周醒的死亡原因经过法医鉴定基本排除他杀,因而徐显和前台工作人员并未受到过于严苛的盘问。不过有一点稍微有些含糊,那就是徐显去找周醒的原因,关于这一点徐显只是说有事找周醒询问,但是具体问什么并没有详细说明。
而且,听闻徐显牵扯到了一场命案中,苏祁烨特地赶到滇云公安局为徐显保驾护航。虽说徐显方面还有些细枝末节没有说清楚,但是徐显跟周醒之死没有关联度的事实还是比较清楚明了的。
其实警察大约感觉得出来徐显跟周醒之间有些私人方面的恩怨,不然怎么会说通酒店方面违背规矩去给他开周醒的房门?
不过,个人方面的问题不是警方关心的范畴,至于酒店方面违法开门的行为就需要别的部门鉴定了。
即便认定徐显只是单纯的目击者,但是事关命案,还是笔录了整整三个小时,关系到了几乎每个细节。等笔录做下来,外面早就是月上梢头了。
公安局门口,徐显呼吸着有些清冷的夜风,感受这空气在胸腔内流转的清凉感,刚才做了数个小时笔录的疲累感也减轻了不少。
在徐显身边,苏祁烨的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在二人离开公安局比较远后,苏祁烨问徐显:“你怎么回去?静姝过来接你,还是我送你回去?”
“不用。”徐显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轻松:“你回去吧,我自己走一走。”
苏祁烨没有坚持,徐显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想要肚子透透气也算正常:“好!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你。”
“嗯?什么事?”徐显没有看苏祁烨,而是随意地应答着,甚至他已经开始东张西望,想着该去哪里走走了。
苏祁烨舔了下嘴唇,稍微顿了下,他内心其实不太愿意提及这个问题的,但是藏着不说又是如鲠在喉,甚是难受。
“我看过法医的初步鉴定报告,周醒是死于呕吐物堵塞气管的窒息,他注射的量太多了,引起呕吐反应的。”
徐显随意地嗯了一声:“所以呢?有什么问题吗?”
苏祁烨看徐显如此轻松的样子,上前一步:“周醒的女伴也出现了窒息的症状,但是程度比周醒好很多,因而捡回了一条命,因为她虽然也是平躺着,但是脸并没有朝上,而是侧着的,她呕吐出来的东西才没有完全堵住气管。”
“那她的运气不错......”徐显停止了张望,而是转向了苏祁烨,与其四目相对:“所以,你到底要问什么?”
苏祁烨脸上有些纠结,但是还是说了:“她的身体是平躺着的,但是脑袋却侧向了一边,这个姿势是很不正常的......”
身子和脸朝向存在巨大的偏差,这会让人产生极大的不适感,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这种姿势。
“除非......”苏祁烨的眼中闪过一点儿光芒:“除非有人人为地动过她的脑袋,改变了她的脸朝向。”
徐显的表情依旧是那般轻松:“为什么要改变她的脸朝向?我不是很明白!”
“因为那个人在救她,他知道只有侧着头才不会窒息,才能活下去。然而,他只动了周醒女伴的头,却没有动周醒的头......”苏祁烨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徐显,是你杀了周醒吗?”
说到最末处,徐显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他静默了许久,可是这种表现落在苏祁烨眼中却是让其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徐显那阴沉的面色陡然消失,好似冰雪消融,他对着苏祁烨展颜一笑,嘴唇微动......
就在此刻,一辆货车从两人不远处驶过,巨大的汽笛声响彻四周,几乎将徐显的声音给盖过去了,一如这个秘密就该永远埋藏下去。
......
滇云某街道,徐显独自前行,好像那孤独徘徊的野兽。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么走着是为了什么,可是他就是需要享受片刻的宁静。
此刻,时间已至深夜,路上不少店铺都关闭了,行人也是稀稀落落的。徐显出来的时候只是穿了单衣,到了这个时间,感觉有些冷了。
忽然,行至一家便利店前,徐显犹豫了下,去里面买了一瓶酒,在附近找了个长椅随意坐下,打开酒瓶盖,哼哧哼哧地往嘴里灌酒。
徐显本来酒量就极差,喝啤酒都能喝醉的那种。此时,烈酒下肚,腹中好像有一团火气上涌,瞬间将凉意驱逐干净。然而,伴随而来的确是脑袋发胀的不适感。
他以前觉得那些借酒浇愁的人真是无聊得紧,心里不痛快喝酒有什么用?可是真到了自己身上,他才算是为什么!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还是有用的。
再是几口下去,徐显已经是有些头重脚轻了。他尝试站立起来,可是还没走两步,腿脚就开始有些打哆嗦了。
随之而来的是山呼海啸的疲倦感,徐显索性不走了,回了长椅上,整个人往椅子上一躺,难受地抹着脸,嘴里含含糊糊地在说着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话语。
恍惚之间,徐显鼻间好像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一双温暖轻柔的臂弯将徐显搂在了怀里。
然而,强烈的困意侵蚀了徐显仅剩的理智,不久后,徐显便是陷入了熟睡之中。
在梦里,他好像是看到了连山,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两人紧紧相拥,似乎要融合在一起。
不知道多久以后,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徐显悠悠醒转过来,他环视四周才是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了床上,而周围的布置还有些眼熟,这不正是此前连山雪给徐显找的一处公寓吗?
清醒过来的徐显立刻意识了一种可能性,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居家睡衣,然而他却没有丝毫关于自己换衣服的记忆。
“连山?”
徐显状若疯狂地冲下楼,不断地找寻着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可是根本没有连山的半点儿踪迹。翻出手机,他又一次拨通了连山雪的电话,一如之前般,对面还是提示已关机。
“连山!连山!是你吗?你要是还在,你过来见我啊!”
连续呼喊了数次,根本没有半点儿回应,徐显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嘴中喃喃自语:“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
......
五年后......
徐显逐渐从连山雪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回归正常的生活。
在此期间,贡榜叛军首领吴昂在某次与其他势力的冲突中身死,据传是其指挥部直接受到空中轰炸所致,然而那个与他发生冲突的势力并未任何作战飞机,其中详情就不为人知了。
金盛航空董事长周晟被查出贩卖,非法持有毒品,数量极其巨大,情节极其严重,被判处死刑并没收全部财产。
叶福军在得知叶灵之死的凶手已经伏法后,稍微释怀,拒绝了徐显将其接到滇云市郊别墅的想法,回了安岛村过起了独居老人的生活。
如今徐显已经完全不接触飞行了,他每天就是陪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五年前那晚如同梦幻般的经历一直深藏在徐显心底里,以致于五年过去了,徐显真的觉得那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直到某天下午......
那天温静姝和徐文昭都去了长丰温家祖宅,去看望温明远。徐显对这种走动没什么兴趣,而且他跟自己的老丈人温明远有些不对付,索性就待在家里不出去了。
就在下午,徐显躺在长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家中仆人过来说有人要见自己。徐显好奇之下去门口迎接,却见一白发老妇牵着一名女童正站在大门口。
徐显并不认同这老妇和女童,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看到女童的第一眼总有种亲切感。
那白发老妇见徐显出来,笑着问道:“可是徐显?”
徐显疑惑:“正是!你们是找我的?不过,我好像并不认识你们啊?”
老妇虽然头发花白,但是精神矍铄,面目慈祥,想来年轻时定是一位美人。只见她拍了拍女童的后背:“我是徐离之妻洛冰颜,我们没有见过,你自然是不认识我的。”
“啊?我这......原来是洛阿姨!赶紧进来,我去泡茶,真是失礼了!”徐显这才捋清关系,端是没想到徐离的妻子竟然找上门了。其实徐显自己也想不明白徐离的妻子过来找自己干什么?不过,徐离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礼数可不能乱。
哪里知道洛冰颜并没有随着徐显的邀请进入屋内,而是柔和地看了一眼牵着的女童:“徐显,我这次来并非为了讨杯茶水,而是另有其事......”
徐显一怔,顺着洛冰颜的目光看向了她身边的女童。那女童梳着一对马尾,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肌肤如雪,发丝如墨,长大之后必是倾国倾城之貌。
只是或许对陌生环境有些不适应,她紧紧地握着洛冰颜的手,看起来有些怯怯的。
却是当徐显和那女童四目相对的片刻,徐显浑身一震,他快步来到女童面前,单腿半蹲下来,与女童平视着。
当徐显仔细观察到女童的眼睛时,整个人都好像凝固住了,失魂落魄地喃喃着:“太像了,太像了......”
只见这女童的虹膜颜色并非常规的黑色和棕色,而是略带灰色的稀有颜色......就跟连山雪一样。
“你......”徐显颤抖地抬起右手,就想要抚摸女童的侧脸。可是女童从未见过徐显,对于她来说,如此亲昵的动作发生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似乎是有些不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到徐显的样子后天然有一股安心,在徐显触碰到她的脸颊时,竟然没有反抗。
徐显心脏骤然收紧:“孩子......你叫什么?”
女童没有立刻回答徐显,而是先朝着洛冰颜看了一眼,在征得洛冰颜同意后,才是脆生生地说道:“雪儿,我叫徐雪儿!”
“雪儿,徐雪儿......”听到这个名字,徐显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抬头对向洛冰颜:“她是......”
“你不是都感觉到了吗?”洛冰颜的脸上显出一丝落寞:“徐离已经走了,我的日子怕是也不远了,雪儿只能回到她应该在的地方了。”
闻听此言,徐显瞳孔剧震,他呆呆地望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双眼之中已经充斥着泪水:“你的母亲,她在哪里?”
“妈妈走了,上周走了......奶奶说去了很远的地方......”或许是太小了,徐雪儿还不知道死亡的概念,脸上甚至没有悲伤的表情。她扑闪着大眼睛,突然说道:“妈妈临走前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转达给你......”
强忍着悲痛,徐显挤出一丝笑容:“妈妈说什么了?”
徐雪儿思考了一下,突然缓缓地凑近徐显。恍惚之间,徐雪儿的模样跟连山雪重合在了一起,只见徐雪儿紧挨着徐显的耳朵,轻声说道:“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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