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薇是做了一个让人不舒服的噩梦，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的。她在看到手机上推送的新闻时，难以置信地盯着看了几秒，简直以为自己是做梦还没醒。
就连梦里也没有这种让人百口莫辩的新闻。孟知薇一时张口结舌，心情介于秘密被人曝光与天降一盆脏水中间，在一种十分复杂的尴尬中，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心虚还是生气。
由于新闻格外重点地点出了她的名字，早有认识的好事者朝她发来消息询问。网友们也抓住了她这个关键人物，迅速将她之前霸占公司不愿交回家里的新闻关联上，数罪并罚，正对她进行着狂风暴雨般猛烈的批判，谢青也没能幸免，他们两个一起，被网友骂得狗血淋头。
「完全不觉得吃惊，家教不好的话是会这样的，拜金，爱挥霍，私生活混乱，一点都不奇怪。」
「这女的长得人模人样的，实际上好堕落啊，她表姐是不是前段时间传出订婚的那个？看看人家真正的大小姐，摊上孟知薇这样的亲戚真是倒八辈子霉。」
「她肯定也是只能包养没钱的小白脸，没法正经结婚的，门当户对的肯定嫌她low。」
「不是吧！谢青气质看上去那么干净，原来是个被人包养的小白脸？！脏了脏了，好恶心。」
「幸好新闻曝光出来得早，不然我差点入坑，好险，幸好没被骗。被富婆包养还在参加这种逐梦的节目恶不恶心啊？就这样的还想做偶像？立刻封杀不过分吧？」
孟知薇一直觉得自己的抗压能力还可以，但像现在这么被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花式谩骂，不可否认，心里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
她抿着唇，逐条看着网上铺天盖地涌过来的评论，越看越清醒。
之前没在意，现在她已然发觉，不少评论都会进行踩一捧一。孟子珊明明和这条新闻毫无关系，但就是有那么多网友仿佛一直记得她这个没出道的素人，频频把她当成自己的对照组。
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应该是没有疑问了，谢青参加的节目昨天才播出，就算是有竞争对手的公司想要挖他黑料，也不会来得这么及时。能做提前准备的也只有孟子珊了，她之前说会让自己觉得后悔，大概说的就是这件事，准备得实在是很充分。
孟知薇点进最初的爆料贴，仔细查看，发现被曝出来的有几张她和谢青走在一起的照片，看起来倒普普通通，没什么亲密的举动，不过里面有谢青出入过她家的照片，能够昭示他们关系的不一般。
随着照片一起曝光的，还有一份银行流水截图，是孟知薇每个月往他打钱的记录，一直到这个月都没断。
孟知薇醒过来后对这段关系感到无所适从，一直有点躲着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但在金钱上，斟酌之后还是维持了原来的频率和金额，毕竟是没失忆的那个自己说好的事情，她也不方便中止。
谁能想到这也能被翻出来爆料，她普普通通地打钱，完全没想过还会被人曝光，毕竟谢青之前又不是明星。
这种金钱往来的记录被翻出来，也就坐实了谢青被人包养的事。孟知薇作为当事人之一，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网友的谩骂，她扪心自问，自己要是个旁观者，估计也是和其他人同样的想法。
但是谢青眼前明明有这么好的一飞冲天的机会，他以后可以不用再过为钱所困的日子，距离事业有成只有一步之遥……却被她拖了后腿。
而她作为那个拖后腿的人，除了添麻烦，给谢青带不来任何东西。
孟知薇的心沉甸甸的，几乎有点呼吸困难。她出了会儿神，忽而拿起手机，点进微信，对着贺深的头像，踟蹰着点在对话框里，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因为这种事情找他帮忙……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孟知薇尽管没谈过恋爱，但一直都非常清楚，挥霍别人的真心是最不应该的。别人诚心对你，你就不该以敷衍或是利用的心去对待，不然欠下的债总有一天会落回到自己身上，冥冥之中自有命运安排。
尽管他今早已经给她发了消息。
「事情有点棘手，消息发出去之后有其他娱乐公司跟推，你起来之后去节目录制地点见谢青一面，和他通个气，统一一下说辞。」
这个人，好像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无论是受她所托，尽职尽责地假扮她的未婚夫，还是在她四顾茫然，六神无主的时候，帮她找项目资料，为她点明要去努力的方向。
又或是在她觉得不知所措，没法处理时，像这样及时出现，帮她在一团乱麻中，找到关键性的那一条线索。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她那么多年呢。
她也没有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没有优点，或是不配被人喜欢之类。她只是有点疑惑，什么是爱情，因何而起，让一个人年少时的喜欢绵延日久，多年后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依然念念不忘。
她也是，贺深也是，或许陆弈舟也是……她有点懵懵懂懂，也有点不知所措。
她在对话框那儿迟疑了半晌，自顾自的出神，一个不注意，对面就跳出了一条新消息，提示音把她吓了一跳。
「想说什么？这么犹豫。」贺深问她。
忘了停在对话框时对面会有正在输入提示了。孟知薇心虚地火速退出聊天框，鬼使神差的，却又打字问他：「你……看到新闻时什么想法啊？」
贺深那边也正在输入了一会儿，而后回了她两条消息过来。
「如果你是问我有没有吃醋的话。」他说，「有。」
拜他这一个言简意赅的有字所赐，孟知薇在见到他时，屏气凝神，十分谨慎，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夹紧尾巴，低调做人。
节目录制地点不在上京市内，一路车程四个多小时，一直这么闷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孟知薇憋了一会儿，一个没忍住，没话找话地问：“你怎么也过来了啊，今天没工作吗？”
从她上车之后，贺深就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她说话也没睁开眼睛，只淡淡地道：“安排好了，不重要。”
孟知薇：“……”
那是什么重要啊，你吃醋比较重要吗？孟知薇在心里嘀咕，不过尚没有直接说出口的勇气，讪讪地向旁边一靠，在线自闭。
一直充当司机的经纪人程阳从后视镜里看了车后座一眼，在心里摇着头叹气，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是欠债太多，这辈子签的艺人个顶个的像祖宗。他自来熟地开口，对孟知薇出言解释一句。
“贺深本来今天下午有个采访，已经另约时间到明天晚上了，好在是之前打过交道的记者，还算好说话。刚才我们把人出来吃了顿饭，算作赔礼道歉，从餐厅出来就来接你了。”程阳说，趁着红灯，转头对孟知薇道，“他凌晨刚下飞机，这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现在是有点累了，不是故意不理你，你别介意啊。”
追姑娘怎么能不会卖惨呢！程阳轻车熟路地帮忙打助攻，助攻完之后，又为着这份轻车熟路，自己给自己掬了把同情泪。
这年头，当经纪人可真是太难了。
啊。孟知薇知道他这两天不在剧组，不过昨天她补完谢青的节目就睡了，还真没去查贺深什么时候回来。她看着贺深闭着眼仰靠在座椅靠背上，心中一时无限愧疚。
又给他添麻烦了……
“别想太多。”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贺深睁开眼睛，侧眸看她，平静地说：“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没人强迫我。”
“……又不是自愿就不会累了。”孟知薇忍不住小声嘀咕。
贺深微怔，而后唇角浅淡地弯了一下。
“能早点把事情解决就好。”他说，“比起看你和别人一起上八卦头条，旅途劳顿就不算什么了。见到谢青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理？”
……可恶，两句话一起说，后一句还是个问题，就让人不好再对前一句话有什么强烈的反应。
孟知薇在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努力地回答了他后半句的问题，除了耳朵红了一点，其他地方全无异样，正了正表情，认真地道：“原本我觉得之前的事情搁置到一边就好，现在的我可以不去理会。不过现在情况不同，我必须要弄明白我和谢青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还有没有可能有更亲密的照片被曝出来，根据情况的不同，我有两种选择。”
贺深抬了下眉毛。
“分别是？”他问。
“如果没有没有更亲密的照片，那说我是资助他的人就可以吧，就像当初我爸资助你一样。”孟知薇思索着道，“如果还有更亲密的照片，那就只能说我们是恋爱中的男女朋友了，谈恋爱总比包养好听一些吧。虽然他参加偶像选秀节目也不该有女朋友……这个没关系，我们可以立地分手。差不多就这样，你觉得哪种情况可能性更大？”
贺深一顿，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我觉得情况是前者，但谢青不一定会选。”
“怎么可能。”孟知薇想也不想地否认，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又不傻，怎么可能放着洗白自己的完美理由，非要让粉丝塌房啊，多影响他的人气。”
“你以为他为什么想要成名？”贺深问。
孟知薇怔了一下，转头看他。
贺深没再开口，视线看向虚空中的一点，眸光深深。
孟知薇心里有点不自在，又有点不敢相信。然而等到她在四个小时候站在谢青面前，和谢青推心置腹地讲了自己的应对和打算，清楚地分析了利弊，谢青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下，稍稍垂眸。
在孟知薇期待的注视与贺深的冷眼旁观中，他说：“我能选后者吗，孟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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