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底定,然而慕初黎那种体内灵力翻滚饱胀的感觉仍然存在,被谢沉翊几眼看出缘由。
引气已满,该筑基了。
鬼玩意儿灵力尽数被慕初黎吸收,再加上她先前的修炼累积,如今引气大圆满,所以才会不适。
但灵力修炼这种东西,往往是要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何况抟盛之人体质特异,要如何筑基,是否会有突发异常,谢沉翊也不敢保准。
不如稍缓。
而且谢沉翊本人的情况也是十分不容乐观。
莫说谢非,便是谢是,在替谢沉翊把脉之后,惯来嬉皮笑脸的面庞都收敛了几分。
那书生瞧着几人郑重的神色,忙道自家兄长乃是医者,虽然云游四方一直不在家,好在家中应是存留一些药材,便匆匆忙忙行了一礼,回家取药。
慕初黎几人也要随后离开。
却在迈步之时,两道湛蓝的剑光划过晨曦的天空,那剑光如流星一般,坠落到他们面前——两名男子负手而立,站于长剑之上。
慕初黎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御剑!
而这二人也确实如小说电视里所呈现的,一身淡蓝色道袍,脚底长剑剑光冷冽,长发飞舞,无风而动。
当真超凡脱俗,仙风道骨。
只是这二人似乎刻意放出了什么威压,隐隐约约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一些,让人觉得有些咄咄逼人,不太舒服。
不过最令慕初黎吃惊的,还是从两名男子身后转出的一人——
青年面容生得极好,但眼角下垂,看人漫不经心,衬着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显得这人……
极其欠揍。
——赫然是谢流渊!
看到谢流渊居然随着两个修真之人一同出现,那边的谢是谢非也是一脸愕然。
当初谢流渊遭控,被自家主子引到桃林,好不容易耗尽了这位二公子的体力,让他昏迷过去,没想到自家主子却又被噬人花直接活吞了,他们当时焦急寻找自家主子,一时也未顾得上这位二公子。
等他们再回桃林时,已然不见谢流渊的身影,而装着聘礼的马车也消失了。
二人猜测,谢流渊大抵是先一步带着聘礼,去了琅都慕王府。
毕竟这位二公子,惯来懒散,喜好富贵,最会找地方享福。
可谓常人中纨绔,纨绔中的典型。
谢流渊淡淡扫过他们一眼,落到慕初黎身上时,目光极其有力度地顿了那么一顿,连带着唇角的笑容都浮现那么几分咬牙切齿地切齿的味道,才缓缓移开视线。
慕初黎:“……”
阴魂不散。
旋即便听谢流渊嗤声一笑,懒懒散散开口:“此地噬人花之祸已闹得人尽皆知,多地的修士都在往琅都赶来,听闻操控噬人花的罪魁祸首就在此处……如今看来,似是已被你们除去?”
慕初黎隐约猜到几分。
想是这人本都准备先一步往琅都王府享清福了,半路不知怎的遇到这两个修士,从操控噬人花的始作俑者在桃林,又因鬼玩意儿让他又是挠人又是被噬人花顶着当皮球,出尽糗事,这才睚眦必报着跟来,想要报复那么一下。
没成想,来得太晚,一切尘埃落定。
御剑两人中年小的那一位已经上前一步,他抬起下颌,目露蔑然,望向慕初黎几人,直接说出此行目的:“你们之中,可有人知晓,抟盛骨在何处?”
慕初黎一呆。
万万没想到修仙之人也是在寻找她。
谢是一惊,下意识地将慕初黎掩在身后。
“不曾。”一旁的谢非开口,上前一步,“敢问仙友,寻找那甚‘抟盛骨’,所为何事?”
许是他一身铮然,锋芒毕露,再衬着身后那把瞧起来便不菲的长刀,那年轻修士多看了他一眼,这才抄臂一笑。
“自是因为,这抟盛骨并非好东西。”那年轻修士道,“抟盛骨千年一现,生有此物之人,只会为他人带来不幸。”
话至此处,一直被慕初黎搀扶,坐在二人身后石凳上的谢沉翊,掩唇低低咳了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少年的面庞还是异样的苍白,却是抬眸一笑,若春水潺湲,山花烂漫,映得这四野景色都黯淡了下去。
他的姿容着实太过慑人,慕初黎清楚看到,那满脸傲慢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年轻修士,在看到谢沉翊时,也不由得怔了一怔。
“拥有抟盛骨之人,会剥夺他人灵力用作己用,尤其像是那人……”年轻修士指了指谢沉翊,又抬起下颌,淡淡道,“身子本就虚弱,若与生有抟盛骨的人在一起,半个时辰……哦不,半刻钟都用不了,生命力便会被剥夺,死于非命。”
慕初黎:“……”
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反倒是谢沉翊,这位陪了她不知几个时辰早该被她榨干吸收了的人,闻言唇角勾勒出一抹极浅的笑,大半个身子倚着她,又将自己的侧脸抵在她的鬓发上,闭上了眼。
当真是被她“榨干”的模样。
慕初黎:“……”
这人的状况是肉眼可见的不佳,慕初黎知晓他是有伤在身体力不支,忙再次俯脸低声询问他可有大碍。
这般姿态落在他人眼中,只觉二人亲昵非常,觑了他们好几眼。
“抟盛骨不幸?”
听着年轻修士这一番扯淡言论,慕初黎这个当事人没心情理会,反而是谢是先一步被逗笑了,调子拉得长长的,像是十分好学。
“……竟是这样嘛。”
大抵是他这长长的语调太过嘲讽,年轻修士眉稍一厉,下巴微抬,目露不屑:“怎的,特意骗你不成?”
谢是将长刀拄在身前,淡淡瞟过他一眼,半晌后:“呵。”
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你——!”
那年轻修士一步便要上前,却被一旁的从始至终不曾开口的年长修士,抬手拦住。
年长修士眉眼舒展,他自剑上跃下,收剑入鞘,温和一笑,抬手作礼:“几位,在下名唤炽诚。”
又指向身后的年轻修士,“这位是我的胞弟,唤作炽匀。”
人家如此知礼,面上总要做好礼节,谢是谢非也行下一礼,报上自己的名姓。
“先前冒犯诸位了。胞弟入门尚浅,对抟盛骨所知,只是一知半解,还望诸位见谅。”
炽诚道:“虽然拥有抟盛骨之人,可能会剥夺他人灵力作为己用,但其修炼速度极快,可谓一日千里,实乃世间奇才。”
“在下师门十分爱惜人才,万不希望这般的人才被埋没。若是可得拥有抟盛骨之人,定会珍之重之,好好栽培。”
他语调诚挚,十成十的恳切,颇为应和自己的名字,一片赤诚。
怎料一番言语落下,慕初黎却敏锐察觉,身侧重伤在身疲惫的不堪的谢沉翊,抬眸瞧过那位炽诚一眼,轻笑一声,又转瞬闭目。
有伤在身现下还不便医治,谢沉翊的精神显然不济,如今阖着眸子靠着她,面色雪白而脆弱,仿佛先前的轻笑只是错觉。
但慕初黎知晓并不是。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她能看出来,这人虽惯来华赡矜雅,骨子里却是有几分轻狂与肆恣的。只是眼下他的确状态不好,身子也虚弱,所以懒得开口,倒是没有像面对鬼玩意儿那会儿的强硬。
那边的谢是却是身体好精神也好,于是毫不留情地讽刺出声。
“阁下师兄弟当真有意思,一个要逮着抟盛骨杀无赦,另一个却又道什么奇才者珍之重之……若是拥有抟盛骨之人出现在你们面前,二位到底是杀之,还是珍之?”
炽诚面色温和不变:“端看抟盛之人的品行——若是品行为佳,定是珍之重之。若是品行恶劣,自然杀无赦。”
谢是掏掏耳朵,再问:“那么如何判定品行佳劣?”
那边炽匀已是不耐:“作何这么多费言!拥有抟盛骨之人先站在这里,再来商讨品行不迟!”
这次便是谢非也听不下去了:“来此地时,二位在第一时间不问百姓伤亡,不恤百姓死活,却在寻一个莫须有的抟盛骨……敢问阁下的品行如何?”
他这话正中要害,炽匀一噎,旋即就要恼羞成怒。
一旁的炽诚抬掌拦住胞弟,继而上前一步,半弯下腰,端端正正做下一揖,出言致歉。
“瞧见此处噬人花已被除去,我与师弟料想百姓应是无碍,这才直接询问抟盛骨之事……只是修真之人,当以维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未曾关切百姓,确实是我等思虑不周。”
慕初黎闻言转脸,多看了这人一眼。
这位炽诚,不一般啊。
进退有度,举止谦逊,言谈间滴水不漏。
便是有错,他人也难以苛责。
果然,莫说谢非,就是谢是这个惯来口齿伶俐的,也是一时哑然。
那边的炽诚又是做了一礼,又望向谢是谢非身后的慕初黎二人,最后将目光落上面色雪白的谢沉翊,微微颔首一笑,转移开话题。
“这位公子似是身体不佳,在下稍通岐黄之术,如若不闲,在下可诊断一二。”
慕初黎眉心一敛。
这二人虽然一身世外仙人的模样,但是是好是坏谁也不清楚,是否会伤害到谢沉翊更是不清楚。
谢是谢非亦是上前一步,将人掩在自己身后。
反倒是为众人相护的谢沉翊,苍白的唇角轻勾,瞧了眼那蓝衣的修士,居然十分好脾气笑了一笑:“那便有劳了。”
炽诚眉眼舒展,几步上前,挽袖将手搭上少年的脉搏,却在在试脉几瞬后,愕然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语出惊人。
“公子的这般骨相经络,是如何活至今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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