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伏要继续工作,负三层的小酒吧不断有人客人进来,三三两两,断断续续,落座后闲谈大笑。
有十八九岁的男生女生,也有二三十岁忙里偷闲的,还有一些看上去很成熟的男人来这里玩卡牌下下棋。
祝郁锡本来被阿伏支配去端托盘,但是他无法靠一只手掌握平衡,摔了两个杯子溅在旁中年男人的裤腿上,蹲下去收拾玻璃碎片的时候被摸了一把背。
站起来后对视十秒钟,对方被瞪的不情不愿道歉然后又惦记起了胳膊,简直没道理可讲。
右手跟废了没什么两样。
阿伏掰着祝郁锡的手指看了很久,祝郁锡疼得直冒冷汗,但也没吭声。
“真的没有知觉吗?"阿伏有点不行,“该不会是你不想干活吧?”
“有知觉,疼。”祝郁锡说的很平静,阿伏从他的神态上不太能感觉到有多疼。
反问他,“动不了怎么会觉得疼呢?”
“我不知道。”祝郁锡抹着额上冷汗,自觉在这里待的不如在黎松楠身边舒服,至少黎松楠不会在这一点质疑他。
起码黎松楠知道他痛大部分原因是对特殊物质“骨骼”的排异反应有关。
委屈,但不后悔。只有有价值了回到黎松楠身边才能安心些,起码不想再担心自己会被当成诱饵送出去。
阿伏盯着他看了几秒,放弃了让他端盘子的想法,妥协说:“算了,看在你长的让人身心愉悦的份儿上,你就当个吉祥物吧。”
黎松楠是剑眉英目的端正长相,看着就像那种小偷偷了他的钱包笨手笨脚被他当场捉到,只要跟他求饶他就会心软叮嘱一句下次别做这样的事了就打算放过的人。
而祝郁锡的长相英俊且美艳,眼波潋滟,好看的无处躲藏。张扬的就像被小偷偷了之后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的长相。
他像是带着一种清冷漠然的滤镜,像一支玫瑰,好看到让人觉得有攻击性。
事实与直觉几乎相反,黎松楠敏锐警觉会让小偷有机可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祝郁锡才是那个会劝小偷一定要改过自新的人。
祝郁锡坐在吧台旁边开始撕过期杂志,3022年的,有段记忆自己在填资料,这一年自己父亲才刚出生。
这杂志已经过期了五十年。祝郁锡把杂志放回原位,期待再过个几十年这本杂志的价值能在古玩市场值两顿大餐的钱。
在杂志架上翻了个遍,剩下的杂志比这本的年纪还要大,祝郁锡放弃这些老古董,选择了一张a4纸大小的硬纸撕着,努力锻炼着自己的右手。
直到阿伏过来问:“诶我酒水单呢?”
祝郁锡默默的把手里的碎片扔进纸篓,老实巴交的摇摇头:“有备用的吗?”
“又忘记放哪了。”阿伏从吧台地下轻车熟路的取出一张新的去帮人点单。
祝郁锡闲逛至地下负四层,每天在朋克风摇滚乐响起前都会来几首蓝调爵士,祝郁锡喜欢这个乐风。
除了酒吧自带的灯光外,最近的客人们喜欢把光穿在身上,一个人带着红色荧光渔夫帽擦着祝郁锡肩膀来到吧台。
一个带荧光面具的人轻撞祝郁锡肩膀,喉咙里卡着变声器跟祝郁锡说:“你看他像不像顶着个信号灯?”
祝郁锡看着他一双眼睛露在荧光面具外面,“你看起来也很有恐怖谷的意思。”
这人摘掉面具露出苍白的脸,凭空朝那“信号灯”掷去,荧光面具的两个空洞眼眶旋转出两条黑色圆形线。
即将打在“信号灯”后脑时突然被吞噬进一个突然出现的不规则形状黑洞。
苍白男人低骂一句盯着那黑洞,黑洞另一头遥远处现出一棵大树,树下几个小孩跑过,面具像是收到了阻力逐渐降速,平稳的落在了树的枝丫上。
黑洞在绕着那棵树旋转,某一瞬间祝郁锡看见了两个面容姣好的男士朝这边看,几句话后两人朝这里大笑着跑来。
在两个人影要跨进黑洞时,黑洞骤然后退视角拉远,在祝郁锡面前消失了,甚至带动了祝郁锡鬓边碎发。
祝郁锡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惊诧的看向苍白男人,男人眼睛闪了下红光,提醒说:“你血管蓝了。”
祝郁锡低头看自己微微发蓝的血光,再抬头苍白男人已经消失。
在座的客人好像都没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祝郁锡一步步往里走,步伐迟缓,俨然还没消化刚才看见的一幕。
一旁卡座里隗泊背对他坐着,他穿着件荧光白的休闲外套,帽子戴在头上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
他不似刚在ning面前那样冲动咋呼,坐在那里背脊挺拔,很安静,让祝郁锡想起了黎松楠。
黎松楠才不会穿这种荧光色的衣服。像冬季商场橱窗里摆放的奢侈品牌荧光雪人似的。
祝郁锡走过去拍他肩膀想跟他缓和一下关系,还没碰到时人就转身看他。
荧光把帽子中间那张脸映的疏离淡然,像个ai。
祝郁锡一怔:“黎…黎松楠。”
黎松楠白了他一眼,回头继续喝冰水。没有理他的意思。
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在ning的地盘上,祝郁锡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不如到时候拿本事说话。
祝郁锡没停留,去吧台旁跟酒保打招呼。
酒保对祝郁锡有印象,上次祝郁锡陪黎松楠来找人,就是通过酒保给ning传话,那两个人气质和样貌都很出众,酒保过目不忘。
“冰水。”祝郁锡在吧台对面的高凳坐下。
酒保取了冰块给他接水,祝郁锡时不时看几眼黎松楠,偶尔目光相接,黎松楠眼神冷的要死。
祝郁锡从他身边走开跟ning来到这里,这个决定在黎松楠看来不仅蠢死了,还很没良心。
从祝郁锡走了后,黎松楠就觉得ning这个人奇怪的很,还很擅长一些心里战术,得到一个记忆紊乱的人的信任,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可以不怪祝郁锡,他不十分了解祝郁锡,但也知道祝郁锡绝对不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他视线里的祝郁锡正在被搭讪,一位正装绅士,但黎松楠觉得那是位衣冠禽兽老油条。
“嘿,一个人?”老油条跟他微笑。
祝郁锡瞥他一眼,“半个。”
老油条笑出声来,好像觉得祝郁锡很有意思一样。“你来这儿之前是做什么的?”
祝郁锡脸上完全没有思考的神色,脱口回答:“以前是海边卖贝壳的。”
“卖贝壳?”老油条明显不信,仔细打量祝郁锡白皙的皮肤,这种气质可不像。
“晒干的海星也卖,就那些纪念品。”祝郁锡坐在高凳上把双腿交叠,微微弓着身子做出驼背状,“不像吗?”
老油条:“那你…进化后跟家人还有联系吗?”
祝郁锡表情一瞬间迷茫,很快切换成落寞:“我十五岁就成孤儿了,我养父小时候对我不好,我吃了上顿没下顿,三番五次进爱心机构,但我都被养父接回去了。”
祝郁锡喝了口冰水,杯子座在手心但他不怕凉,轻皱眉头似很疑惑。
他问向旁边的人老油条:“纳闷儿,我养父不好好照顾我,爱心机构收留我他又过来抢。”
老油条没想到搭讪的气质男人居然是个话唠。
祝郁锡自顾自点点头:“后来我十五岁,长高了,买我贝壳的人就多了,他们都说我长的好看,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养父对我就很好。”
老油条不知道怎么接:“这…呵呵,可能是你会赚钱了吧。”
“是吧。”祝郁锡喝了一大口冰水,把冰块咔嚓咔嚓咬碎,眼睛平视前方某个东西。“可能是因为我会赚钱了,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老油条莫名觉得紧张,他不知道自己的思路已经在跟着祝郁锡走,“呵呵,还能是什么原因,该不会良心发现了?”
“良心是天赐的,有的人生来就有,有的人生来没有,也就一辈子都没有了。”祝郁锡偏过头问他:“你有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老油条一扫阴霾和刚才的别扭,微笑起来:“也许吧。”
两张脸渐进,黎松楠手里捏紧了杯子,不动声色的看着祝郁锡的侧脸。
祝郁锡突然转头坐直,故意用凶狠的眼神暗示他:“后来我十八岁了,我养父出海之后再也没回来。”
酒保老油条被他搞蒙了,彻底失去了兴致:“你耍我?”
“嗯?”祝郁锡似乎很不解,“你说什么?哦,你问起我养父有没有良心啊,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用猜的?”
老油条又看他一眼,防备的后退几步逃似的走了。
远处的黎松楠握着杯子的手放松了。
祝郁锡哼笑一声,自言自语:“色令智昏。”
转过身时酒保微笑着推给他一杯刚调好的酒,“怎么称呼?”
“祝郁锡,你呢?”
酒保把宽松的t恤袖口撩到肩膀以上露出莲花图案纹身,又把自己的红发顺到脑后,“莲花。”
祝郁锡看着这个粗犷男人形象的酒保,配这个名字还蛮俏皮的。
莲花还在继续调酒,随口和祝郁锡闲聊:“ning是从哪儿找到你的?”
“花卉市场。”祝郁锡说。
莲花皱眉:“你在那儿干嘛?”
“我是卖花男。”祝郁锡折断一朵舞茸花,“那天我正在帮我姐姐捆花束。”
“你姐姐?”莲花脸色不好看,把搅拌棒干脆放在了桌子上。
“是啊。”祝郁锡微微摇头似乎想起来这些很心酸,“我跟她相依为命,从小…”
莲花冷笑一声,表情愠怒的把调了一半的酒倒进了冰桶了,很看不起的表情说:“你没必要骗人。”
祝郁锡面不改色,闻着舞茸花,“这花不新鲜了。”
莲花一把夺过舞茸花丢进冰桶:“这是我拿牛皮纸折的。”
“心灵手巧。”祝郁锡不以为然,完全没有谎话被拆穿的歉疚。
莲花指着他鼻子教训他:“我听到你刚才跟那人的对话了,你也骗了他。”
“因为他不是好人,表里不一的好色之徒。”祝郁锡嚼着冰块,好像骗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羞愧。
“然后你又用另一套谎话骗我。”
祝郁锡索性承认:“因为你也骗我了。”
莲花不解,“我骗你什么了?”
“莲花。”祝郁锡蹬着吧台连着椅子后退,“这根本不是人的名字。”
莲花气愤的脸突然一怔,好半天后无奈的解释:“我真的叫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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