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跟我进来。”莲花转身往前带路,以为祝郁锡会跟上来。
走了一个楼梯拐回头一看人没了,退回来发现祝郁锡还在人流里挣扎,手在身前比划,失去导盲棍的样子。
莲花翻了个白眼跑下来,莽撞的扣住祝郁锡的后脑,帮他把眼睛里的黑色瞳片取了出来。
祝郁锡的视线清晰起来,有那么一瞬时间在他眼睛里是凝滞的。
他看的清每一个走出门的人激昂的脸,他看的清每个人脸上的皮肤纹路和细密汗珠。
颠簸时扇动的头发,说话时喷溅出的口水。
祝郁锡朝莲花伸出手:“给我。”
“给你。”莲花把瞳片按在祝郁锡手心,跟他说:“我还指望你出谋献策的,不是隔着人群看你在这儿抓瞎的。”
祝郁锡气的鼓了下腮,收起了瞳片说了声哦。
莲花边走边嘟囔着最烦谈情说爱的,隗泊不在意边缘人酒吧剩几个人,不在意阿伏走了,他只关心ning生不生气。
ning在自己房间就没出来过,好不容易来了个祝郁锡,莲花觉得好歹能讨论一下总比自己一个人束手无策。
结果祝郁锡怼眼睛里个瞳片就像给自己罩上了块红盖头一样,幻想起新婚之夜来了。
祝郁锡给莲花留下的印象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冷静淡漠,出去救人时话不多但很果决。
另一种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话唠,他会给你编故事,像居高临下的调笑。他把假话说的离谱却又莫名可信,但细看时能发现,他诉说的悲伤眼神也是平静的。
莲花一直觉得祝郁锡能在黎松楠身边,必然要比隗泊强太多。
现在看来,他忍不住回头吐槽一句:“最烦你们这些情啊爱啊,一沾上就降智。”
“你烦什么,情啊爱啊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吗?”祝郁锡快走几步跟莲花并肩,偏过头问他:“还是你爱而不得,所以才看不上?”
莲花满脸不屑:“情啊爱啊的很会误事。还有,什么叫我爱而不得?不好意思,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对亲密关系不感兴趣的人,不是每个人的灵魂都缺一半。”
祝郁锡耸耸肩:“情啊爱啊的会不会误事我不知道,但我告诉你,如果黎松楠和ningchen这些人爱无能的话,他们是不会为了进化人和机械人做事的。”
“这什么逻辑?”莲花完全不认同。
祝郁锡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哪个人能跳过爱人这一层次直接爱天下的,爱擎拲城、爱天下这些都太虚无了。”
“那文明呢?你们这些人总挂在嘴边的人文虚无吗?”莲花一脸拆台的表情刁难着祝郁锡。
祝郁锡毫不犹豫的回答:“人文当然不虚无。”
他甚至不愿意过多的解释,他把这当做一个共识。
祝郁锡来到吧台边坐着,往下一层的朋克音乐仍旧震耳欲聋。
“下面人还是很多?”祝郁锡询问。
此时应该在下一层的莲花却没有想下去的意思:“并不多,但躁热风格的音乐从来不是群体的专属,也是个人内心的狂欢。”
“哦,生意不好就说生意不好。”祝郁锡给自己倒了杯水:“阿伏什么情况?”
“他被伤到了,今天他去救进化人,看到城护的所作所为,受不了。”说起这个莲花也很烦躁。
祝郁锡点点头:“理解。”
莲花满脸不理解,气愤的拍了拍桌子:“所以他跑什么?我们现在做的是什么?伤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如果在以前祝郁锡也会说出“伤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样的话。
但ning的几次控制,唤醒了他共情的能力。
伤心的目的从来不是解决问题,伤心只是本能的情绪,而且伤心至极确实会失去一切能力。包括但不限于解决问题的能力。
祝郁锡摇摇头反驳莲花:“可是不伤心也解决不了问题,解决问题的是黎松楠和ning,现在这个情况黎松楠曾经最信任的人脱不了干系,ning还死了男朋友,他们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叫不伤心。”
“喂!”莲花一拍吧台,小门从外面弹开,他走出来薅住祝郁锡的衣领质问:“你怎么一整个晚上都在怼我?”
“你冷静一点,因为我也不是个冷静的人。”祝郁锡淡漠的看着莲花的眼睛。
这场搜城已经让很多人之间生出嫌隙,怀疑的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就连进化人内部都在相互怀疑,更别说进化人和半机械人了。
楼下的音乐颓然停了,祝郁锡低头看了眼地面,莲花也冷静了一点,松开手看了看地面。
黎松楠在的时候祝郁锡一定程度上可以随心所欲,但黎松楠不在,祝郁锡觉得自己有必要小心谨慎。
这是黎松楠好不容易联合起来的进化人,不能被自己搞散了。
祝郁锡朝楼梯口看了眼,毫不介意的对莲花说:“下去看看。”
“好。”莲花理智回来后有点羞愧,更何况祝郁锡表现的那么大度。
两个人沉默着下了楼,台上的乐队正沉默着垂腿坐在上面。
人群拥挤的围了一个人堆,中间站着一个人正在说话。
祝郁锡踩在桌子上看过去,说话的正是阿伏。
阿伏穿着满身荧光喷漆的背心,头发也剪短了许多,他露出精瘦的手臂正搭在旁边一个青发茬的男青年肩上。
这是祝郁锡没见过的阿伏,以前的阿伏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穿的也是普通的衣服,头发也是看起来很乖的顺毛。
阿伏说:“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我们的能力,所以一号宫里面的人怕我们,我们才要遭遇这些。”
祝郁锡低头跟莲花对视了一眼,莲花也是一脸的迷茫,不知道阿伏在做什么。
阿伏的声音不似平常,现在听起来自信又尖锐:“我们不应该遭受这些,只要我们加在一起勇敢起来,别说城护和城卫,半机械人拿我们也没办法。”
祝郁锡心里明白大事不妙,阿伏很明显已经不在意ning和黎松楠,他现在说的都是心血来潮的一时激动,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我们就是来淘汰那些平庸的普通人的!是诸神选择了我们!”阿伏高声呼喊着。
周围的一圈人赞同的欢呼,把阿伏举过了头顶。
在阿伏被他激动的“信徒”托举到肩膀上时,他终于注意到了站在桌子上面的祝郁锡。
祝郁锡的右眼睛在半昏暗的空间里微微发着幽蓝的光。
祝郁锡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被他激昂的演讲感染,也没有对此嗤之以鼻,只是淡漠的、事不关己的。
一旁激动的簇拥者还在呼喊着“是诸神选择了我们”!
阿伏傲慢的抬了抬手,向祝郁锡炫耀着那些人在他的指挥下边的安静,展示着自己拥有的权利。
在陷入安静后的几十秒里祝郁锡都没有说话,他正在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
祝郁锡在阿伏的注视中平静的开口:“做为一个无神论者,我有必要告诉你们,不是诸神选择了你们,是基因选择了你们。”
阿伏气急败坏的从别人肩膀上跳下来,挤过人群朝祝郁锡靠近,祝郁锡站在桌子上垂眸看着他靠近。
所有人都怒了,他们不允许他们信仰的阿伏被这样冒犯,盲目且忠诚的站在了阿伏的那一边。
阿伏旁边那个青发茬男人突然惊呼一声:“靠!半机械!”
所有人都愤怒的向这边拥挤,阿伏抬了抬手人群就渐渐安静下来。
祝郁锡都忍不住拍了两下巴掌,来为阿伏短暂的权利喝彩,他知道,这种心血来潮的拥护维持不了多久。
这个世界的运作离不开理智的人,太冲动的人挡不了指挥。
青发茬不满意阿伏的表现,在一旁解释着:“这个人是半机械,我前段时间见过他,对,就是宵禁的最后一天,有个男的抱着他跑!”
祝郁锡也想起来,这个人就是他刚被黎松楠救起那晚遇到的三个进化人之一,他还抢了黎松楠的皮夹。
阿伏对祝郁锡并没有敌意,只是说:“祝郁锡,我觉得咱们进化人和半机械人之间,还是各顾各的吧。”
“你凭什么替所有进化人决定?你真的觉得你能做到黎松楠还没做到的事吗?”祝郁锡的每个问题阿伏都答不出来。
ning砰的一声踢开了门,她站在门口许多人就怂了。
这些进化人中大部分都是早前ning救过来的,祝郁锡、莲花、隗泊、阿伏还有灰咕咕救的数量跟ning救的比起来只是少数。
所以比起阿伏,他们潜意识还是更信任ning。
ning站在门口甚至没有走进来的意思,她只说了一句:“现在喝的昏昏沉沉的白痴,要是走出边缘人的地盘,明天就别想再回来。”
阿伏哼了一声率先转身走了,随后只有十来个人选择跟着走了,大部分都待在原地没敢动。
ning看了剩下的人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祝郁锡从桌子上跳下来,跟在ning身后。
“信仰和理智是相悖的。”ning说。
“不。”祝郁锡今晚总是在下意识的反驳:“和理智相悖的不是信仰,是迷信。”
ning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更对。”
“也没有…”祝郁锡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匆匆上楼。
他跑到地面上四处张望,又走到一旁的小巷子,在一圈抽烟的人中看到了那个青发茬的青年。
祝郁锡走过去:“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谈。”
“有事和我谈?”青发茬笑的不怀好意,跟身旁的人交换了一个下-流的眼神,然后跟在祝郁锡的身后往小巷幽黑处走。
一直走到了听不到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笑声后,青发茬在黑暗里被障碍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青发茬忍不住骂人:“你到底要走哪儿去?你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祝郁锡停住脚步,回头时能清晰的在黑暗里看见青发茬令人作呕的表情,随即一拳打在了青发茬的脸上,这一拳单纯的是想让他脸上那么恶心的表情消失。
青发茬什么都看不见,对着唯一可见的蓝眼睛位置边骂边挥了几拳,都被祝郁锡轻松躲开了。
祝郁锡开始打他,动手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都是隗泊在边缘人酒吧打架时的画面,拳拳到肉,照着鼻子来。
祝郁锡深呼吸几下平静下来,站在了靠着墙角瘫坐的青发茬对面。
“把你上次抢的皮夹还给你。”祝郁锡说:“把他的东西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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