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不明白自家小姐是怎么做到一改往日的性子和众多姑娘们一起谈笑说话的,偶尔几句还让几个姑娘们笑的红了脸。

    如果自家小姐不是个女子,自己不是从小就伺候在小姐身旁,杏儿真的觉得自家小姐一定是流连花丛引无数美女折腰的风流美男子了。

    待回来之后,杏儿就见到自家小姐坐在房间里若有所思,神情又恢复成了本来的冷冷淡淡。

    杏儿不知道为什么,就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对么,这样的小姐才是自己认识的小姐,而不是那个热热络络的和众人天南海北聊天的小姐。

    总感觉不是一个人。

    杏儿放下心来后就上前倒水,想问问小姐关于和姑娘们聊天的事情,就发现小姐伸出手指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宁缈此时正在凝眉思索,将之前和众人谈论时候所讲的事情全部都在脑海里过一遍,而后细细梳理,分门别类的进行放置。

    杏儿于是不敢说话了,轻手轻脚的将水续满,看着自家小姐盯着水出神。

    水雾袅袅,落在杏儿的眼里,连小姐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似的。

    宁缈接的第一个客人是大理寺卿家的小公子。

    虽然是小公子,年岁却和宁缈差不多,且已经在议亲了,过来找宁缈也并不知道宁缈的身份。

    之所以点宁缈也是因为自己一直看中的人被别人点走了,心里郁闷才找到的宁缈。

    教坊妈妈倒是高兴的很,她本来就接到了上头的贵人指示,说是要找一个混不吝的来磨磨宁缈的性子,她还在发愁到底找哪个好,没想到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

    大理寺卿家的小公子平日里是教坊妈妈比较头疼的存在,如果今天秀帘儿不是应召去了贵人家里,这个小公子保管能将这慕秦楼给闹的底朝天。

    而且又因为这个小公子年龄不大,又是大理寺卿家里最受宠爱的,行事之间也多嚣张的很,只妙的是,若论触犯大楚律例的却是一条也没有。

    这也让人感叹,不愧是大理寺卿家里出来的公子。

    教坊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只让宁缈好好接客。

    杏儿紧张的很,又要开始拿着手帕拭泪了。

    宁缈笑道:“若是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接客的是你不是我呢!”

    杏儿难受:“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小姐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宁缈倒是不以为意,云淡风轻:“不笑又能怎么样呢?能改变吗?”

    杏儿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宁缈看着杏儿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本来想着劝两句,最后还是算了,将房间里的琵琶拿下来,随意的拨了几下弦。

    她对琴棋书画了解,但并没有用很大的心力去研究,要说这几样,最喜欢的大概也就是下棋了,画画也不错,只是这女乐这一行,实在是不行。

    五弦琴倒也弹得,可是这琵琶,宁缈皱了皱眉,也就只能弹上那么几首曲子罢了,还不一定能成调。

    “这谁弹的?是拿着弦射箭吗?”

    大理寺卿的小公子一来就冷着脸,不高兴,他爱琵琶弹的好的女子,尤爱女子弹奏琵琶时候那双纤细如葱的玉手。

    只眼前这个女子吧,手倒是漂亮的,这琵琶弹的就不知道什么玩意了,落在自己的耳中,就是亵渎了琵琶。

    还有一个丫头在一旁默默哭着。

    “晦气!”

    房门被狠狠踢了一脚,颤了一颤。

    教坊妈妈心里也跟着一颤。

    交代宁缈要好好招待客人之后,教坊妈妈又是担心又是庆幸的走了。

    担心的是不知道今天又要收拾什么烂摊子,庆幸的是贵人的吩咐这么快就完成了,可以早日讨赏。

    毕竟来吩咐的人说,下了要磋磨磋磨宁缈,磨磨宁缈性子的人贵不可言。

    大理寺卿的小公子名字叫做李锦荣,不仅是个爱玩的,也是个脾气暴戾的。

    看到杏儿在旁边哭哭啼啼的,李锦荣本来心里就很烦躁,现下怒火更加扬起。

    本来这段时间就不顺利,来这儿找找乐子,听点儿小曲让自己高兴高兴,结果秀帘儿还不在。

    找了个这个什么的还在哭哭啼啼的。

    “嚎什么丧?你爹我还没死呢!”

    李锦荣一脚就想要踢向杏儿,却在听到一个冷冷淡淡的,声色如山间清泉的声音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这时候他才真正的去看今天要接客的女子。

    女子用一层红纱蒙面,穿着也是一身红色的纱衣,身姿曼妙,看起来热情如火,只一双眼睛清清冷冷,如红梅上落下的白雪。

    李锦荣看得有些呆,等回过神来又不高兴了。

    “你蒙着脸什么意思?待会儿在床上也这么蒙着脸?长得一对好眼睛,脸不能看?”

    杏儿听到李锦荣的话后,哭的更大声了。

    宁缈倒是好脾气,只坐了下来,斟茶一杯:“公子尝尝?”

    李锦荣本来应该是满心愤怒的,却被宁缈这么一看,不由自主的就坐了下来,正好也渴了,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倒是有些怔愣,时下一般都是煮茶,还要将茶打出漂亮的沫子来,李锦荣一向不喜欢喝这种茶,一般都让人直接倒水或者酒,还是第一次喝这种清清淡淡的却又回甘久远的茶。

    李锦荣咂摸咂摸嘴巴,感受这茶水清凉甘甜的余韵,他既喜欢琵琶,对这些风雅之事也自然有自己一番见解,虽则浑话不断,在风月场里也可以安一个将军的名头,可他其实真正喜欢的便是这种清新淡雅回味悠长的滋味儿。

    所以他爱的是一向素雅出尘的秀帘儿,并不喜欢妖艳如火的美姬。

    不管宁缈面容下究竟是怎么样一副姿色,这茶却喝的颇有自己的一番意趣。

    既然合自己心意,李锦荣就多问了几句,等听到宁缈说了将生茶拿回来的炒制之法后,心思不由得动了动。

    他不喜欢读那些四书五经,不喜欢政论策论,却独独喜欢清新淡雅的风花雪月。

    他身边也有一些跟自己志趣相投的人,若是这炒制之法能够流行,说不定——

    李锦荣陷入了沉思,虽然他是个纨绔,那也是个聪明的纨绔。

    宁缈看着李锦荣凝眉思考的状态,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上扬的一瞬,静静的等着对方最终的选择。

    最终,李锦荣下定了决心,要用自己的体己去试试这条路,就是不知道这所谓的炒制之法来源何处,有什么讲头,他虽然心喜,自己心里却有一道准则,否则他老爹早就被掳下了位置。

    李锦荣的决定倒是让宁缈有些惊讶,原本她以为李锦荣会将这个法子独吞,却没想到李锦荣愿意让利。

    “你是个姑娘,又陷入到这里,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官宦女子被抄没入了这里,终归有个自己的营收是个好事情。”

    宁缈倒是没想到这位李锦荣还颇为怜香惜玉,也很有眼光,与刚见面的第一印象却是大为不同。

    看到宁缈的目光,李锦荣笑了笑:“你也是这样的人家出生,家业大了,什么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现。”

    宁缈很有感触的点点头,和李锦荣细细的谈论这茶叶新制之法。

    要说这种喝法,宁缈也是无意间知道的,她和大长公主出门,在京城不远的香云山山腰处看到有人采茶,茶叶长的玉翠可爱,宁缈没忍住,拿银子换了一小兜子来,后来和大长公主迷路了,又饿又渴,遇到这个猎户休憩的小木屋,里面有锅碗等物什,宁缈素来很有些洁净,不太愿意去用猎户留下来的一些风干的肉条,大长公主嘲笑宁缈,宁缈索性就将身边的一兜子茶叶倒出来烘了烘。

    “你这还真叫做‘吃茶’了。”

    宁缈嚼了嚼烘干后的茶叶,觉得干干的难以下咽,索性烧了水,倒在瓦罐里泡茶喝,倒是别有一股清香味道。

    给大长公主喝,大长公主却觉得味道实在是过于寡淡,不感兴趣。

    宁缈就此留了心,自己支了个小小的厨房,找大厨房要了一口锅,天天琢磨着怎么去烘干炒制这些茶叶更好喝。

    还真摸出了一些门道,所以才有了现在给李锦荣喝的茶水。

    李锦荣听到这里放下心来,他要的就是这份独一无二。

    宁缈既然让李锦荣喝这茶,心里自然就存了想让对方能帮自己提供一条新路的心思。

    本来还以为不知道要等第几个才会遇到同好,没想到运气不错,第一个上来的客人就有意向。

    宁缈同李锦荣交谈了许久,李锦荣越谈论越对宁缈刮目相看,不禁问道:“你究竟是哪家犯了罪的女儿?”

    宁缈道:“前尘往事,无论喜悲,都已过去,何必再谈?”

    李锦荣只觉得自己触动了对方的伤心事,便也只是一笑,揭了过去。

    李锦荣想要给宁缈三成的利润,宁缈坚持只要了一成。

    “我与李公子相谈甚欢,人生难得遇到知己,这好茶落于我手,也是明珠蒙尘,不若到李公子手里,才是真正的识货人,也才能将这好茶推到更多有着相同意趣的人手里。”

    李锦荣听了,抚掌大笑:“好!好!姑娘甚好!敢问姑娘名讳?”

    “宁缈,无字。”

    姑娘的姓名本是闺阁中的秘密,现在宁缈身陷混沌,倒也没有什么计较,大大方方就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李锦荣大概知道这桩公案,或者说,这件公案不知道是多少权贵之人家里的谈资,当下对宁缈的感受,不止是感叹,还多了些敬佩和怜惜。

    和李锦荣拉近了距离,宁缈不经意的问道:“李公子进来时候颇为生气,想来是否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和宁缈既然已经产生了利益方面的关系,又知道了宁缈的身世,李锦荣也就消了许多隔阂和戒心,将自己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

    而杏儿早已经止住了哭声,在一旁惊的手帕掉了都不知道。

    她预想中的自己撕心裂肺,小姐遭受玷污的场景一样都没出现,不仅没有出现,还发现自家小姐和这个看起来火气就很大的李公子把酒言欢,言笑晏晏,就差没有称兄道弟了。

    看到现在,杏儿还是不明白,这事情的走向发展,怎么变成这样了?

    果然,小姐就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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