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柳巧莺却也没有回到陶县,她一路驱车北上。
车行极快,却远离了官道,在危险的山路间穿梭,车夫只有一人,戴着宽大的斗笠,貌似看不清前路,却拉得动疾奔的两匹马。
车厢不断随颠簸的山路上下跳动,扬起的灰尘如白浪翻滚,车夫却能稳定控制毫不翻车。
马车上也不只有柳巧莺和紫星,竟还有女装的白一。
柳巧莺紧紧抓着座椅,努力想摆正身子,却难以在晃动的马车中保持平衡,她瞪视着对面优雅正坐的白一,开口道:
“清清还好吗?她身体不好,你们可不许对她乱来。”
“我们对柳清影没有兴趣,夫人只要照我们的话去做,我们自然会放了她,
柳清影的身边有她的婢女,也有大夫随时侯着,能吃能喝,夫人无需挂怀。
况且,这几年来,夫人不是一直想扳倒柳烈的夫人吗?又何必对她的小女儿如此上心。”
白一低头拨弄着自己装饰漂亮甲片的指甲,语气淡漠。
“你究竟是何人?我和董毓涵是有恩怨不错,但也不该牵连孩子。
你放了清清吧!我们好好谈谈别的条件,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柳巧莺的无名指不自觉地刮着马车座椅,指甲都裂了也没有发现。
“从你和白侧妃联手之后,就失去了谈判的价值,若不是为了引出江辛夷,你早已死在路上。”说话的不是白一,却是紫星。
紫星坐在柳巧莺身侧,手里却玩弄着一把匕首,眼神森冷,半点不复她在江家表现出来的乖巧模样。
“不,你们还需要我,不然也不会留着我,难道你们不怕我丈夫追杀你们?他办案一向神速,一定很快就会追过来的。”柳巧莺急了。
“呵呵,夫人,说这话你不心虚吗?
我到县府一个月,大人一次也没踏入过你的院子,要不是你当真是明媒正娶有婚书为证,我都要怀疑你这个县令夫人是真是假了。
只怕你离家一个月了,县令大人也不会发现,更别提是追查你的去处了。
也是,县令大人的后院万紫千红,你一个小小的柳家庶女,着实不怎样。”紫星冷笑两声。
柳巧莺被说到了痛处,脸色发白。
莫说一个月了,她连上次是何时见过岳济都不记得了。
成亲以来,除了洞房花烛夜,她和岳济再无同床共枕过。
她曾经很羞耻地想,是不是丈夫不满意自己在洞房花烛夜的表现,因为她哭着求饶了一整夜,最后累倒在丈夫怀里,隔天爬都爬不起来。
但柳巧莺无人可问,无人可依靠。
她看似董毓涵的左右手,其实就是董毓涵的魁儡,背着愚忠娘亲的遗言,替董毓涵养孩子,替董毓涵做了不少脏事。
柳巧莺嫁给岳济也是董毓涵的安排,董毓涵也给她安排了陪嫁丫鬟和陪嫁嬷嬷,但对柳巧莺来说,他们都是董毓涵的耳目,不可相信。
只有柳清影不一样。
清清……
娘亲死的时候,柳巧莺愤世忌俗,恨透了董毓涵,也恨透了柳府,更恨天道不公,好人不长命。
董毓涵让她和三岁的柳清影同住同吃,也是为了掩饰柳清影天生的心疾。
柳巧莺有许多机会可以“不小心”杀死柳清影。
但看着小小的柳清影在床上喘气挣扎,她总是想,下次吧!反正柳清影活不了多久。
再下次,便是小小的柳清影又发病了,小手牢牢攒着她的手指,虚弱地喊二姐姐。
柳清影太纯净太善良,就好像柳府这乌黑沼泽地里,偶然冒出的一泓清泉,出淤泥而不染。
她和柳巧莺只共同生活了三年,却远胜她过去在柳府的十二年。
她出嫁的时候,柳清影哭哭啼啼地抓着她不肯放手,还一路追出柳府,扑跌在地上。
因为柳清影,柳巧莺一直很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但丈夫无情。
她好几次送吃食过去县衙都被挡回来,岳济回府的时间又少,回来后常常都是宿在书房,不然就是睡在那些莺莺燕燕的院子里。
岳济没有纳妾。
但这只是表面上。
岳济有许许多多美丽的婢女和伶人,全部住在远离柳巧莺院子的西边。
府里常常会摆戏台子,柳巧莺必须招待陶县的夫人们来看戏喝茶,这是她的工作。
她一点都不喜欢。
想到在县府的过往,柳巧莺只觉得情绪灰败,她完全不认为岳济会来救她,就像紫星所说,岳济可能三个月后都不会发现她不见了。
车厢里的三人心思各异,车行仍继续向北,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马车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
白一闭目养神,紫星却是大眼圆睁地盯着窗外。
柳巧莺也看向窗外,森林黝黑,天幕无星,外头伸手不见五指。
她一直想找机会逃跑,却找不到机会,马车跑得太快,贸然跳车可能会摔断手脚。
“别想些有的没的,我们可不想把你的尸首送还给岳济。”
“大胆,我也是朝廷命官的夫人,你们胆敢对我下手。”
“你觉得我们敢不敢呢?了不起的县令夫人。”紫星举起匕首指向柳巧莺,露出危险的笑容。
“停车。”白一終於抬眼,他开口的声音不大,外头的车夫却能立刻急煞。
马匹嘶鸣,柳巧莺被摔跌下来,撞到额头流血,她痛呼一声,按住额头,只觉眼冒金星。
不等柳巧莺回神,紫星粗鲁地扯着柳巧莺下了马车。
四人站在马车前,车夫已经解开其中一匹马,紫星用匕首压着柳巧莺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
“回头见,祝你们不会死在主人手上。”紫星恶劣一笑,狠狠抽了马屁股一鞭,和柳巧莺扬尘而去。
“她说的是呢!我们如果被主人知道,可能会死无全尸。”车夫拿下斗笠,丢回车上,赫然是穿着男装的白二。
“我们并没有违背主人的命令,江辛夷在雨兰园比在南竹镇安全多了,动手。”白一的表情连动都没动。
白二耸耸肩,抽出短刀,往马腿上戳了一刀,马儿痛到嘶鸣不已,迅速地冲了出去,在山谷间疯狂乱窜,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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