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lt/brgt1:来自“拜堂”百度百科。

    修错字、措辞和部分细节,剧情无改动。

    傍晚,她倚窗眺望,静赏天际五彩霞光。

    等迟州事了,她与祝眠便可远离是非,过寻常日子。且今日有意外之喜,沈轻轻予她五十两银子,这是干净钱,来日用着安心。他们可以用这笔钱买匹马,驾马离开迟州。这匹马不必太好,不能太贵,要精挑细选、精打细算。往后的日子都要精打细算,他们钱不多,一本万利的生意日后怕是没有了,来日本本分分赚钱,一分一毫都得珍惜。

    晚霞凝出绀紫,窗纸涂上昏黄,祝眠始归。

    “吃完好好睡一觉,明天晚上离开迟州。”

    他端回两碗元宵,热气腾腾,糯米独有的清甜香味在屋内弥散。

    春容抿一口元宵,粘糯外皮拉出细软丝线,垂坠后渐渐融于黑亮芝麻馅内。黑白交汇,竟分外和谐。祝眠含笑盯着她,见她手腕再动,将欲抬勺,遂起了玩心,抢先衔住勺中残缺元宵,半仰着面,笑望近在咫尺的春容。

    孩子气。她心想着。

    一如既往,似个顽童。她越想越乐,忍俊不禁,如云舒花绽般浅浅笑起,右手捏着勺子微微前倾,自然而然地将元宵喂入他口中。

    祝眠吞下元宵,身子稍起些许便得以亲吻着她。馅料中添糖不多,满口芝麻清香,甘甜不腻,如饮泉露。外皮粘糯,勾连唇齿,情意缠绵,难分难舍。一碗元宵刚吃两朵,桌案红烛便被难以安置的手掌拂落在地,蜡油四溅,烛芯伏地,细弱火苗倔犟燃烧片刻后缓缓熄去。心中一缕火苗却愈烧愈旺,刹那间腾起熊熊火焰,燃遍四体百骸,至子夜方才趋于平稳。她依在他怀中,自青云之巅渐次回落,静静地聆听呼吸节律。

    “既是明晚离开,白天就得去选匹好马。”她低声自语。但愿明日离开沈家院时,集市上卖马的马夫还在。

    祝眠笑问:“离开银州城时你还不会骑马,如今已能挑出好马了?”

    “见你选过,自然学得一招半招。即便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你自己吗?”春容半起身伏在他胸膛,笑吟吟望着他,“一旦明日我选出匹老马笨马,那便是你的错了。”

    “这么说来,倘若我不能使你快活,便是你的错了。”祝眠佯作委屈回望。

    她抬手在他腕边轻轻一掐,嗔怪戏笑:“乱说些什么?”

    “跟你学的。”他反手擒着她的手腕,吻过掌心,“不妨只说,你错没错?”

    “祝眠!”她半愠半羞,缩回手侧过身背对他。床笫间高高低低的直白放浪话,楼中姑娘皆学过,从未觉得有何不妥。直至今日。这几句话分明含蓄至极,她听了却羞怯万分,不敢再看他。只怕再看一眼,这一夜便不得消停。

    祝眠听她恼了,非但不觉歉疚,反倒窃笑起来,手臂轻环着她相拥而眠。

    次日清晨,一声鸡鸣长长,她从梦中惊醒。梦中一切忘得干干净净,只知道是个噩梦。想到梦境与现实大抵相反,她才安下心来。与沈轻轻约在寅时,此时她该出发前往沈家院去。棉被间,祝眠仍环着她。她抚过他的手背,心存眷恋,怀抱总是令人依依不舍。顿了些时候,她才动作轻缓地将环着自己的手臂挪开。祝眠闭着眼睛,似醒非醒,海草一样缠上来,不肯松开。若非有事在身,她当然乐意与他进进退退地玩闹。可惜事关紧要,她只能附在他耳边说:“我要早起去集市上守着,挑匹好马。若去得晚,好马怕都被旁人挑走了。”

    祝眠仍不放她。

    “祝眠,快松开。”她软着腔调撒娇。

    祝眠长叹一声,无奈松了手臂放她离开。此间温存,何止她一人眷恋?

    她随意套件衣裳,穿上双黑布鞋,将那五十两银子揣在怀中,匆匆赶去沈家院。寅时未到,天幕尚是漆黑一片。她摸黑走到小门前,途中未见一人。依着沈轻轻的安排,叩门七次,四长三短,最后一次声落,小门吱呀一声启开。探头来迎的是名小丫头,瞧个头与小赵相差不多。小丫头示意她悄声入内,她点头应着,跟随对方在院中七拐八拐,最后绕进间屋子。

    屋内灯火通明,遍是红绸。两根小臂粗的红烛立在案上,尚未点燃。依着迟州习俗,待行过昏礼,新人入婚房共点红烛,红烛彻夜不熄,夫妻恩爱不移。这里是沈轻轻与方羡鱼的婚房。方羡鱼入赘沈家,今日将带着迎亲队伍自沈家院迎出沈轻轻,抬花轿绕迟州城一周后返回,黄昏时拜堂。她只需等到黄昏拜堂过后,在点红烛前将沈轻轻留下的信笺交予方羡鱼,随即就能赶去集市买马,再与祝眠会合,离开迟州城。

    小丫头催着她更衣。

    嫁衣捧上前来,红衣金线,绣着这世间最好的愿景。

    换好衣裳,便是梳妆。因不是真正的新娘,眉不扫,唇未点,只草草绾了髻戴上冠。凤冠霞帔齐加身,再搭上盖头,即便沈丛夫妇亲自来认,也难辨出是真是假。一切准备妥当,小丫头扶她安坐静候出阁。

    其实她曾有过一次“出阁”,却非拜堂成亲,仅是软玉楼新晋花魁初次挂牌前待价而沽的手段。那日她也身披红衣,但无人在意那件通透薄纱。不似这件嫁衣,一针一线,都是美满。

    等得并不算久。或许是因她并非新娘,新郎亦非她心之所属,所以没有寻常新人那般度日如年地期待与煎熬。踏上花轿,一路颠簸着行遍迟州大街小巷。

    吹吹打打、熙熙攘攘,尽被一帘锦绣轿衣隔在轿门外。她捧着怀中银两,难免想起七月七那夜,也曾有五十两银子奉上,要为她掀轿衣。今日却大不相同。她帮忙救人出苦海,挣来了干净钱。待事了之后,很快她就能脱离娼籍,与祝眠一起隐于尘世。

    一座更漏摆在心中,她一点一滴数着离开迟州的时辰。

    花轿行遍迟州,返回沈家院。方羡鱼迎她出轿门,跨门槛,穿过走廊小院,行着诸多礼数,听着许许多多的道贺起哄声,最终在正厅门前站稳脚步。喧天锣鼓渐渐隐去,她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

    ——整个江湖入耳,清晰着吵闹。

    许多熟悉的声音传来。断山掌程玉虎在远处与人邀酒,袁老七刚刚进门正表着歉意,有名豪侠、无名之辈,三三两两各聚各话,无不是些久别重逢欢喜词,把酒邀游问切磋。

    欢闹中,一个熟悉的嗓音从旁穿过,刻意压低声说了句:“门外五里,将至。”

    突如其来的低沉语调与周遭格格不入,她心觉奇怪,暗自回忆声音的主人。她确信自己未曾与声音的主人有过交谈,亦确信自己曾听过此人言语。细细思索后,终于在几个月前软玉楼来中寻出此人姓名。她不仅未曾与之有过交谈,甚至不曾见过此人相貌,仅仅在谢华君与他对话时听过他开口。惊鸿沈掠光。谢华君十万金被劫,茉莉身死,都是他受公子瞬指使,与人串通勾结作案。

    一阵寒意袭上脊背,顿时激出她浑身冷汗。

    沈掠光与公子瞬曾有勾结,那么刚刚他在给谁传信?是谁在门外五里将至?

    几乎同时,她想到自己一直没有细究的事。

    公子瞬设局,请祝眠远赴迟州杀人,是在何时?杀何人?

    之前她认为,杀谁不重要,今日方才发觉是她太过自负。公子瞬要算计他,怎会轻易罢休?

    此时此刻,已不必再作其他猜度,门外五里将至的必是祝眠。而在武林盟主沈丛家的婚宴上,取谁的性命最凶险?是沈丛?沈夫人?沈轻轻?还是其他武林豪杰、江湖高手?

    “恭喜恭喜,新婚大喜。”

    “多谢。”

    “方公子一表人材,与沈小姐正是佳偶天成、珠联璧合。这般的郎才女貌,可真是羡煞旁人。”

    “多谢,多谢。”

    一旁贺喜的人源源不断,方羡鱼温吞吞回着一句又一句谢。

    听着一声声谢,答案昭然若揭。

    沈丛的乘龙佳婿,沈轻轻的新婚夫婿,是众所周知的文弱书生,虽诗琴双绝,但不通武艺。传言彼时沈轻轻被元絮讥讽不通笔墨,便招了这么个儒生赘婿,求个夫妻文武双全,来日与人吵架斗殴皆可不落下风。倘若祝眠要杀在场其他人,他们皆是武人,有自保之力。如果向方羡鱼挥刀,恐怕全体宾都要涌上前来,护着这位不会武功的沈家新婿。

    婚宴上,杀新婿。

    猜出其阴谋,她迫切想要掀开盖头,将真相公之于众。但与公子瞬合谋之人、沈掠光传信对象,此刻就在方羡鱼周围,她不能轻举妄动。

    她攥紧手中红绸,徘徊不定。是将方羡鱼带离人群方便祝眠下手?还是设法警醒祝眠停手?

    换言之,是放任祝眠冒险杀方羡鱼换她身契?还是求祝眠平安与她离开迟州城。

    如此一想,怎会再有迟疑?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祝眠为自己冒险。

    什么娼籍良籍,倘若要以祝眠安危来换,她什么都不要。

    要设法阻止祝眠。

    她偏头向旁侧看去,隔着盖头,只能透过下沿缝隙看到方羡鱼的脚,脚尖朝前,距离自己不远。这个远近,她能快速将人扑倒在地,新人双双摔倒,必能引起现场混乱,人们一旦涌上前来,祝眠就难以施展。

    然而,不等她动手,唱礼傧相扯着长长音调喊着:

    “吉时已到!”

    鼓乐又起,引路侍女扶她跨过门槛进入厅室。她心中惴惴不安,目光下压,不停地向方羡鱼扫去。他的步子很轻很稳,一步步迈上前去,同她一起迈过门槛。

    “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1”

    爆竹响,鞭炮鸣,盖住多少人声。

    “一拜天地。”傧相喜气盈盈,高声唱诵。

    门前人群已经散开,侍女送来绣垫,引她转身面向大门。

    一切就绪,只等新人叩拜天地。

    “跪。”

    前方大红缎面制成的绣垫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吉利图样。她紧紧握住掌心红绸,这么好的兆头,这么好的日子,不该见血。即将拜堂成亲的新人更不该死在谁的刀下,死在谁的阴谋中。她对脱籍从良执念太深,几乎完全忽略了,倘若那一纸良籍由无辜人的鲜血书成,夺去旁人的美满人生,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与祝眠隐于江湖?

    自银州至迟州,一路上的刀光剑影,她看得心惊胆战,倘若今日有人死在喜堂之上,来日又怎能逍遥自在?她背负娼籍抵达迟州这几日,又怎能不算是安逸快活?今后若能日日如昨,娼籍良籍又如何?她该知足。

    祝眠已两手血孽,不该为了她再造杀孽。

    她决心要阻拦,松开手中红绸,当即要扑向方羡鱼制造混乱。

    怎知宾间已是一片慌乱嘈杂。

    “这是谁?竟然一身杀气来赴宴!”

    “祝眠,这是祝眠!”

    “拦住他!快拦住他!”

    祝眠来了。

    她听到嘈杂声中,无数刀剑出鞘之音。

    其中有一声,她最为熟悉。

    那柄刀她太熟悉。

    从刀出鞘至落在方羡鱼身上,只需刹那。

    她不假思索地扑向方羡鱼。制造混乱已来不及,但她还能拖延片刻。以身挡刀虽然危险,但她相信他不会杀伤无辜的女人,他收得住刀,只要他收住第一刀,她就有时间掀开盖头出声转圜。

    出乎意料的是,在她动弹的同时,方羡鱼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迫使她以肉身为盾挡刀。挡刀与挡刀,却是截然不同。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这只握在她腕子上的手她熟悉至极。

    那是木公子的手,是公子瞬的手。原来沈掠光和他们擦身而过时传信,不是传给旁人,正是传给方羡鱼。

    她来不及惊讶,来不及开口。

    一柄长刀袭来,刀尖刺破层层叠叠的繁复嫁衣,贯身而过。

    刀锋锐利,刀身冷冽如冰,她浑身热血都无法将之暖热。

    这柄刀,和他的手一样冰冷。

    可她能够捂热他的手,却捂不热他的刀。

    刀被抽出,她腿脚无力,直直向后倒去。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人们见到祝眠,却未见他出刀,亦未见他收刀,而鲜血已经溅出。

    “轻轻!”方羡鱼将她揽在臂弯之间。沈丛夫妇冲上前来,沈夫人推开方羡鱼,将她接入怀中,一点一点瘫坐在地,手颤巍巍地探出,想要替她掀开盖头。她耗尽力气捉住沈夫人的腕子,不愿盖头被掀去。

    刹那前,她还想掀开盖头,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现在,她只希望这块盖头盖得稳一些,再稳一些,不要让祝眠看到盖头下的脸。

    “我儿如何开罪过你!”沈丛怒喝一声,“取我刀来!”

    血如怒涛翻腾涌上喉间,她咬紧牙关,紧闭双唇,将鲜血封于口腔。因而不能开口说话。沈丛与祝眠将有一战,无论胜负,祝眠有伤在身,难免伤上加上。

    可如今受伤的是她。

    沈轻轻安然无恙,方羡鱼安然无恙。

    祝眠也应该安然无恙。

    她紧紧抓住沈夫人的手,拉扯着,摇晃着,想要请她求沈丛住手。可沈夫人以为怀中人是自己女儿,只以为她拉自己的手是受伤后撒娇示弱,更是痛彻心扉,悲哀哭泣。

    哭声在耳,乱她心神。倘若祝眠知道是她,会不会也如沈夫人一般心痛?曾经孙秀才得知梅香身死时的悲恸之貌浮于心间。有情摧肝,无情断肠,她从未如此笃信书上那些道理。她该怎么做,才能让祝眠不悲不痛?

    可天地无情,偏平地起狂风。

    风如手,扯开那张大红盖头。

    盖头下,是张素净脸,将如昙花凋零。

    沈夫人止住哭声,沈丛停下手中刀,围观者面面相觑,方羡鱼脸上更是万分错愕,死死盯着她。各色目光交织,落于她一人之面。

    她费力偏过头,只想躲开一道目光。

    一道迷茫的目光。

    半个江湖的武林高手聚于一堂,而祝眠一身轻快持刀闯入。他不知恐惧,不畏死亡,只知今日手中刀,应杀一个人。任谁都不能阻拦。所以当那不知好歹的新娘以身挡刀时,他毫不迟疑地斩过。若在往常,他或许会收了刀,他不太喜欢杀女人,尤其是没人买命的女人。但今日他要速战速决,早一刻了结方羡鱼的性命,就能早一刻带春容离开迟州。离开之前,杀多少人,杀什么人,都无所谓。

    在沈丛手握苗刀要与他殊死相搏时,他仍轻松自在。若是二十年前的沈丛,谁输谁赢或许他还要掂量片刻,但今时今日的沈丛,不会是他的对手。他的刀,就是江湖中最快的刀,他就是江湖中最好的刀。任谁都赢不了他。沈丛要拦他,他就打伤沈丛,再杀方羡鱼。

    片刻对峙后,将出手时,被一阵狂风乱了步调。

    风带起一片红云,飞扬飘摇。

    云后现出一张如春面庞。

    他原只是随意一瞥,却瞥见恸哭彻九霄的沈夫人怀中,揽着奄奄一息的人。

    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他的刀低了几分,缓缓向前挪去。

    见他动作,沈丛横刀身前,四周刀剑逼近。

    在包围之间,他将刀楔入地面,推开沈丛,推开方羡鱼,推开一个又一个围在她身旁的侍女,最后推开沈夫人,将她接入怀中。

    他想不明白。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你不是在集市挑马?是集市的马不够好吗?”

    “祝眠。”她刚一开口,便有鲜血如泉涌,淌过脸侧,淌过雪颈,与嫁衣交织,与他的衣袖交织。泪珠串串滚落。她抑不住。急着想要擦去眼泪,却无论如何抑不住。伤口太痛,她只能拼命地忍住疼痛不去哭嚎,却抑不住泪珠奔出眼眶。

    “怎么哭了。”祝眠手足无措地替她抹去眼泪,手中染血,在她眼角抹出血痕。越抹越乱,越乱越抹,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是疼吗?”觉知疼痛会哭,他一向知道。刀贯入身子,太疼太疼。她难免要哭。

    “刀很快。不疼。”她的血仿佛怎么也吐不干净,“真的不疼。”

    “可你在哭。”

    “我没有。”她的脸庞埋在祝眠怀中,语调颤抖,却没有丁点儿鼻音哭腔,“记得除夕夜,软玉楼,吃饺子。”

    “来得及。”

    “你要去吃。”

    “好。”

    “一定要去。”

    “我去,一定去。”

    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很多事想做,可她没有力气,没有时间。十一月的天很冷,像刀一样冷,像他的手一样冷,枯坐禅中的暖炉也暖不热他的手。但除夕夜里,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定能够驱散寒冷。

    最后,若能给他一次真正的佳节团圆,也是好的。

    可惜她看不到了。

    可惜。

    她合上眼睛,呼吸悄然无声,直至静寂如冬。

    “我去挑马。”他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染血泪珠,在她耳畔轻轻诉说。

    随即,他让她枕在鸳鸯戏水绣垫上,自己缓缓起身。她身着凤冠霞帔,是新娘装扮。除却初见那日,她很少作如此艳丽的装扮。

    他将目光转向一旁身着婚服的新郎。

    那张脸,挥刀时他便心觉熟悉,此刻终于忆起,这不正是那日在软玉楼中,曾说与春容两心相许的书生?不正是她的心上人?她向来聪明,猜得出他来迟州要杀何人并不稀奇。她今日起了个早,难道就是为了替她的心上人挡这一刀?

    他在众目睽睽下拔出刀,指向人群掩护后的方羡鱼。

    “两心相许,身不由己,聚少离多,难得相见。”

    那些话仿佛刻在他的心头,今日一句句吐出,全不用回忆。

    “我高抬贵手,成全你们。”

    春容死了。

    他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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