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光线昏暗,天地都被笼罩在朦胧雨雾中。
回机场的路不远,几公里而已。
肖承却走的很慢。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心。
刚刚,自己再快点,再快点就好了!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柳玄,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肖承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机场外。
手里攥着四张机票,程心咬着嘴唇在细雨中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路口。
过多久了?
肖承跟大师兄也应该回来了!
她瞄了一眼时间,距离登机只剩下了二十分钟。
回头看去,孙飞垂头丧气坐在廊下,大腿的伤口已经得到了包扎。
“孙飞,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程心不想等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
“啊?”孙飞一愣,“程心,你还是别去……”
正在这时,远处雨幕中,一道人影慢慢显现了出来。
程心跟孙飞同时一喜,是肖承!
他们回来了!
“肖承!”程心拨腿就冲了上去,“你们回来啦,没事吧!”
说完她又越过肖承肩膀向后看去……
后面……
没人?
“大师兄呢?”程心看向肖承,声音显见得有些抖。
肖承低着头没动静。
程心的眼晴渐渐瞪大,追问道:“大师兄呢肖承,他答应要跟我们回家的?”
半天,肖承才憋出几个字,“他……不回去了!”
“……”程心不死心地又向大桥方向望了望。
漫天烟雨凄凉,由远及近,一个人都没有。
她的头也垂了下来。
沉默半晌,她才小声说道:“他去哪了,我去找他!”
“……”
肖承咬着牙不吭声,大师兄死了,不会回来了!
这话……他说不出口。
程心的头发都湿透了,发梢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她就那样仰头望着肖承,眼里慢慢升起水雾……
等到眼窝满了,大滴的泪珠霎时夺眶而出,顺着白皙的脸庞砸落下去,跟满地横流的雨水汇聚一起,瞬间不知踪影。
她又转头看向空旷清冷的长街……
忽然,程心回过头笑了,满脸泪痕的笑了,她笑着更噎道:“大师兄说过,青山处处……男儿……男儿生来走四方……
这人啊,本是无根萍,随波飘荡,再……再正常不过了,让他去吧,不一定……不一定非要跟我回武馆,走到哪,哪就是家,天下青山一样!”
“……”
肖承的眼睛红了,泪水终究还是没忍住。
可程心却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走吧,回家!”
说完她猛地转身,当先向着航站楼里跑去。
这丫头……肖承做了个深呼吸,上前扶起孙飞,跟上了程心的步伐。
三个刚进航站楼。
忽然……
机场广播响了。
“柳玄旅客,程心旅客,肖承旅客,孙飞旅客,您所乘坐的航班即将起飞,请……”
跑在前面的程心突兀停下,整个人怔在那里,慢慢攥紧了手中的机票。
半晌……
她还是摇了摇头,回身挂着泪珠释然一笑道:“快走,一会儿飞机起飞了……”
……
大年初七下午。
离开七天,肖承程心和孙飞回到了冰天雪地的东阳城,回到了正心武馆。
大门已经修好,收到几人要回来的消息,所有人都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着。
三人一进大门,就马不停蹄直奔后院。
入眼看去,程然屋外的冰霜正缓缓融化,这让肖承跟程心都是一惊。
两人冲到窗前向内看去,还好,程然像之前那样躺在床上,没有什么异常。
“玄冰颗粒比计算中融化的要快。”张玉颜说道,看她疲惫的样子,显然这几天也没睡什么发觉。
“嗯,还好我们回来得快,这些天辛苦您跟大家了!”
从箱子里拿出装有雷击木屑的盒子,肖承一阵后怕。
如果真要被温雄堵在澳岛,后果不堪设想。
接过锦盒,张玉颜找个背风处小心打开,盒子里一小撮黑色木屑露了出来,顿时一股兰花幽香飘满整个庭院。
张玉颜,“没错,这股特殊的香气,是罗家的千年雷击木!”
说完她也不再停留,直接向着厨房走去,“制药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得抓紧,玉炘,去把三生花果实都拿来!”
一身火红皮衣的张玉炘答应一声,快步走向书房。
剩下几人来回转悠。
没人进屋,都在后院里画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玉颜跟张玉炘小跑着回到了后院。
张玉颜托着个茶盏,旁边张玉炘捧着的深盘里,盛着三颗暗红色的丸药,花生仁大小,清香扑鼻。
“肖承程心,你俩进去吧!”
张玉颜想了想,将茶盏交给程心,“我一会将玄冰颗粒取出来,程然师傅很快就会醒,到时候三颗药丸一次性吞服,用清茶漱下,当可无虞”
程心点了点头,肖承则是接过三颗药丸,疑惑道:“玉颜阿姨,你就这么进去吗?”
上下打量一下,张玉颜还是之前那身白色轻薄羊绒大衣,“多穿点防护一下,别冻坏了。”
“呵呵,小子还挺会心疼人!”
张玉颜偷瞥了程心一眼笑道:“玄冰颗粒只是五克,裸露在外七天,那股冰寒之气都流失得差不多了,没事儿!”
说话间她推门进去,直接将装有玄冰颗粒的盒子盖好,拿出来交到了肖承手里。
肖承定晴看去,之前黄豆大小一粒冰晶,现在只剩小米粒大小,几近微不可见。
“这点玄冰没什么用了,小承你就当是个纪念品好了。”张玉颜道。
“多亏这个东西保住了师父的命,我可得留好了!”
肖承珍而重之的将盒子揣了起来,就像他说的,这点儿玄冰要好好珍藏。
过了不到十分钟,房间内寒气散尽,又一会儿,里面传出了程然的呻吟。
“赶快!”张玉颜叫道。
哪还用她说话,肖承跟程心早就先一步冲了进去。
床榻上,程然脸色蜡黄,正强撑着要坐起来。
“爸,你别乱动!”程心赶忙上前扶住程然。
肖承也一步上前,将药丸递了过去,“师父,吃药了!”
程然想都没想,拿过三颗药丸就吞了下去。
“爸,喝水!”程心递上了茶盏。
别说,这药真是神效,程然一口茶水顺下去,脸色眼见着变白,又很快转为红润。
一分钟不到,程然已经下床站定,活动起手脚来。
“爸,太好了,你没事儿了!”程心欢呼起来。
肖承也笑了,“师父,可以啊,三丸见效,生龙活虎!”
程然没好气地瞪了肖承一眼,“我晕倒了多久,后来发生了什么?”
接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皱眉沉声道:“柳玄……走了?”
一句话出口,肖承跟程然都呆住了。
程然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年三十晚上,他让柳玄走的那一刻,可这短短七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肖承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一旁的程心却笑了,将后来发生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
当然,其中的艰难险阻并没多提,只说几人在澳岛求到药引,还遇到了大师兄柳玄。
起初程然只是静静听着,但等听到柳玄的名字,他明显打起了精神。
“我跟你说程然同志,大师兄知道错了,他亲口说的,他还帮了肖承,最后也是他帮我们拦下追兵的!”
程心说得眉飞色舞,又从怀里掏出了柳玄的机票,“你看,本来大师兄是要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可是……可是他说男儿何处不为家,不知道跑哪旅游去了,我想,也许……他玩累了就会回来的!”
“哦?”
程然低头看了一眼机票,上面柳玄的名子印得歪歪斜斜,机票皱皱巴巴,上面还有不少洇湿的痕迹。
再看程心不自然的表情,程然缓缓闭上了眼晴,低声道:“好,很好,柳玄很好,小玄子很好,是我程家的男儿……”
深吸口气,他将机票抓在手里,“让他去吧,让他去吧……”
肖承有点待不下去了,转身就出了房门,他知道,师父一下就明白了,大师兄,回不来了。
“程心,你也出去吧!”
程然显得有些疲惫,“我没事儿了,就是有些累!”
“那你多休息。”不放心地看了程然一眼,程心没有多留,离开了房间。
屋里只剩下程然一人。
他顺手打开桌上的台灯,将那张满是折痕的机票摆在桌上,一下一下用力抚平着上面的皱褶。
是夜,瑞雪纷飞。
程然房间一盏孤灯昏黄,亮了整宿,直到天色微明才熄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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