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 你们今天就一次性淘汰了43个人？”
散训后，冯决特意避开了国家选训队的队员，跟高森等云梦省队的小伙伴一起吃了个晚餐。
乍听说今天大跳台选训队那边的情况，段杰不由得目瞪口呆。
他和何娇两人, 年龄已经超标, 又不是国家队转项, 本来没机会, 但沾了东道主的光，也塞进坡面障碍技巧选训队，当“陪练”去了。
倒是柯哲, 自从那天吃饭闹了点小小的不愉快后, 就没怎么跟几位队友同进同出。选训开始后，小伙伴们更是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冯决一边嗦着大牛骨中鲜嫩美味的骨髓, 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没错, 连着43个人出局。那现场, 吓得大家伙大气都不敢喘了！”
高森一边帮他调着酱汁，一边好奇询问：“你们大跳台那边, 这么严苛的吗？”
他们坡面障碍技巧这边, 国家队的陈教练可是开篇就说了，他只管教, 学多学少靠自己。也不淘汰人, 最后结业了，个个都发证书。
“谢谢森哥！”冯决拿过酱汁碟儿，小心翼翼地淋在骨髓上, 又是轻轻一啜, “唔, 食堂大师傅烤的牛骨髓, 真是绝了！”
待将最后一星儿骨髓吸净，冯决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才开始讲述自己这边的情况。
“国家队的这位唐教练吧，属于学术型的大佬。他带选训队，那就跟搞研究似的，无用的废料，是要及时清理干净的。”
“剩下的队员，也得跟着他的节奏来。不然就算是实验跑偏，没有继续研究的价值，自然也不会放在身边碍眼。”
“今天淘汰的这43个吧，足足有13个是积分清零后淘汰的，他一点情面没讲，直接将大名单给念了出来。”
倒是末位淘汰的那30个，唐毅给留了面子，散训后才会单独发短信通知。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有哪些人。
冯决也是受不了这个，又怕别人找他来打听说情，这才跑省队小伙伴们这边来躲清净。
高森笑了笑：“听说咱们小决哥，都当队长了？”
何娇也跟着开玩笑：“国家队队长诶，可威风啦！”
冯决满脸苦色：“森哥，娇姐，你们可别埋汰我了！这队长，啥事都管不着，光为人民服务了！”
这些天，他花在跟人交流技术的时间，可比自己练习的时间还要多。
不过唐毅教练确实也有两把刷子。冯决这些天的训练强度还比不上在省队，技术储备上却是突飞猛进：不仅巩固了原有的正脚面转、正脚背转1260度，便连反脚面转和反脚背转的1260度，成功率都挺高了。
高森耐心地听他倒完肚子里的苦水，一针见血地总结：“所以说，你准备挑战1440了？”
冯决略一沉思，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我之前一直将重点放在转体上，空翻训练被耽误了，正准备把前后空翻的三周刷完。还有偏轴转体，趁这会儿看能不能补齐短板……”
他不像高森等人，自小就练技巧型体育项目，无论是体操、跳水还是武术，空翻都是基本功。他们差的，只是与滑雪单板的结合。
而冯决在单板滑雪上，天赋惊人，但空翻和转体的基本功却不太扎实，需要补课的地方很多。这也是熊煜特意将他安排到大跳台选训队去的缘由。
“小决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另一个小伙伴姚乐不由咋舌，“我们还在跟1080较劲呢，你就已经完成了四个方向的1260。我看最终的国家队名额，一定有你一个！”
冯决一愣，回想起唐毅对自己的多方照顾，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股野望：或许，还真有可能？
毕竟他听说，现在国家单板滑雪大跳台队的五名队员，也只是初步进入1440的难度，还不稳固，也不见得就比自己厉害了。
高森见冯决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忙出言打断：“这话可别乱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钦定呢，平白引发矛盾！”
他以前在省体操队，就听说有队员提前被国家队预订。结果后来消息走漏，有人恶意举报。虽然没被受理，但那名队员心态因此崩了，最终遗憾落选。
何娇也敲了一下姚乐的脑壳：“咱们换个话题吧！”
几人便聊起他们在坡面障碍技巧那边的经历。
从他们那位教完技术动作就走，绝不多留片刻的陈教练；到那位喜欢在更衣室吹头发的章助教；再到那个喜欢逮着他们练体能的刘姓女助教……
总之这个奇怪的组合，让冯决听得目瞪口呆。
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那森哥，你们这样子选训，能学到什么东西吗？要不要转到我们这边来……”
高森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这几位虽然奇葩，但水平也是没得说。我们的进步也是很大的！”
以高森为例：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能够进行270转体上道具；或者在90度上道具后可以接一个道具上转体了。这在之前的省队，算是冯决的专利。
此外，他的跳台能力也有提升。正脚的两种1260度转体已经稳固，随时可以开始反脚1260度的训练了。
冯决这才松了一口气，“啊呜”一下，解决了一大块红烧肉：“看来这次选训，我们大家的收获都不少呢！年底的全国锦标赛，或许竞争会很激烈？”
作为全国三大赛中打前站的那个，全国锦标赛时间定在了阳历的12月底。距离现在也只有一个多月了。
高森见他斗志越发高涨的样子，笑道：“你这是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的训练成果了？”
冯决用力地点点头：“我奶奶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上次生病，没能看到我比赛。她跟我约定，全国锦标赛的时候，一定去现场给我加油！”
高森愣了一下：“这样啊，那你可要加油了！全国锦标赛可不像国庆冰雪乐，金牌的竞争可要激烈多了！”
冯决摆摆手，一脸坚定：“可我也不是国庆节那会儿的我了呀！”
一旁的段杰等人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喂喂喂，你们这两个拿了全国大赛参赛名额的，就别在这里刺激我们了吧……”
“吃饭、吃饭！”高森回过神来，用食堂的大餐终结了这一话题。
晚上训练的时候，分属两队的冯决和高森，不约而同地收到了参加反兴奋剂知识考核的通知。
这次考核，也是全国锦标赛开始前的一项预备工作。没能通过考核的运动员，将不被允许参加任何国内国际正规赛事。
“咦，大家都在啊？”冯决刚进到指定的微机房，就看见了一大票熟人。其中就包括高森，现在寝室的三位小伙伴，以及杨安娜。
站在微机房讲台处监考的，是唐毅和熊煜。
见人都到齐了，熊煜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这次考核的相关背景：“大家都知道，本赛季的全国单板滑雪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锦标赛，虽然说是第二届，但事实上却是国家体育总局承认的第一届。”
2016/2017赛季的第一届全国锦标赛，是由华国滑雪协会出面主办的。所有资金都是协会自筹，比赛规格相对较低。含金量和“含金量”，都受到了质疑。
今年，改为国家体育总局及其下属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主办，规格上去了，很多程序也更加规范了。
比如说，今天的这场反兴奋剂知识考核，就是今天新的竞赛规程出台后，安排进去的。
“题目都不难，只要是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答错。”熊煜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脑，“但是，如果有人故意唱反调，乱填一气，相信我，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参加任何一场正规比赛了！”
冯决等人忙拿出最为严肃的态度，然后按照黑板上给出的考核指南，登录了考试网址，然后一看试题，齐齐松了口气。
“这么傻瓜的题目，难怪连培训都不要，就直接让我们来考试了。”冯决粗略地看了一眼，除了判断题，就是一眼就能分辨答案的选择题。
比如说：兴奋剂检察官必须提前通知被检查的运动员。（a对；b错。）
冯决翻了个白眼：“都提前通知了，还检查个鬼啊？”鼠标点了下b。
又比如说：运动员在休假、探亲等非比赛、非训练期间，不需要向反兴奋剂中心填报行踪信息。（a对；b错。）
冯决倍感无语：“怕不是没睡醒！这个选b！”
他一道道的做下去，渐渐明白了。反兴奋剂中心让他们做这套题，并不是要考核他们什么知识，重要的是亮明态度和底线。
那就是，坚决和兴奋剂说“不”！
微机房的运动员们，或快或慢地完成着网页上的试题。而原本安排来监考的两名教练，却直接在门口磕叨起来了。
“怎么，这回不躲着我了？”唐毅狠狠地瞪了一眼熊煜，“我来云梦省都半个月了，你连一面都没露，可真行！”
熊煜拱手求饶：“哎呀，唐老师，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一回呗。您看，我这都来当教练了，正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在践行您的研究理念啊！”
唐毅没好气地抬手给了他一个暴栗：“你可拉倒吧！我在冯决这孩子身上算是看出来了，教你还不如教一条狗！至少那狗被我念叨久了，还能条件反射呢！”
熊煜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赔不是：“您看可不是吧，我哪有那能耐，给您当研究生呢！”
唐毅被咽得无话可说，气鼓鼓地盯着他。
熊煜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只好言归正传：“唐老师，您说怎么好好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运动员来参加这个考核了？之前不是说全国锦标赛之前，自己网上答完就行了吗？”
唐毅脸色一沉，望了一眼微机房，见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答着题，没人关注这边，才小心地揭秘：“据说在前不久的欧洲杯比赛上，王磊尿检被检测出了阳性！”
王磊是目前单板滑雪大跳台国家队的选手，之前一直在国外参加比赛，以获取奥运会的参赛积分。
熊煜不由得一惊：“这怎么可能！以郑教练那嫉恶如仇的性子，绝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没有教练的配合，运动员自己也……”
唐毅摇了摇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们估摸着，可能是喝的水被人掉包了。但他连决赛都进不去，人家害他有什么意义？”
现在这事还没闹开，但华国在世界反兴奋剂机构和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的话语权不够，如果拿不出铁证，估计最后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不出意外的话，王磊的运动生涯怕是要就此结束了。带着使用兴奋剂的污点退役，恐怕连工作都不好安排。
熊煜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唉，希望能给他一个公平的结论吧！”
唐毅望了一眼微机房内陆续完成答题的冯决等人，郑重提醒：“你以前没有当教练的经验，有些事情可能考虑不到那么细。这件事情既然发生了，给我们也是一记警钟。别忘了给运动员们普及一下反兴奋剂的知识……”
不仅要自己反对兴奋剂，还要防止别人借用反兴奋剂的手段，来针对我们的运动员。
熊煜一个激灵，眼中闪过一丝后怕：“我明白了，谢谢唐老师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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