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时候,许晏清提了车,信誓旦旦要来场自驾游。

    几人叽叽喳喳,就着去哪都能吵吵起来。

    语侬提议青藏线,被许晏清以第一次自驾青藏线难度未免过大为由驳回。

    常嘉嚷嚷说不然去川西,可徐仲伯一早就去过了。

    几人公说公理,婆说婆理,在云南甘肃青海宁夏各地间举棋不定。

    最后许晏清灵机一动,“咱去看长江吧。”

    长这么大谁不知道长江啊,可要说长江具体在哪,好像真说不上来。

    长江长江,顾名思义,是江海,是江河,是家喻户晓的全国第一长河;流经之地广袤不计,构建交通,哺育生灵。

    可好像从没有人说,我要去长江看看。

    大家出口的从来都只是一个具体的地名,具体的景点,具体的名胜古迹。

    我要去三峡,去巫山,去白鹤梁,去神女溪。

    好像还从来没听人说过,咱去长江看看。

    众人觉得新奇,“可具体要往哪去?”

    “咱这不也有一段流经地段么,就沿河往西开,到了第五天直接回头。”许晏清打小马虎眼,做事向来烦计划,却也照常长到这么大,“依我说,咱也别做攻略了,别人走过的照着啃有个熊意思?咱也别定酒店,买好帐篷睡袋啥的,再带好水跟压缩饼干,找得着酒店就住,找不着就风餐露宿,也算趁年轻快意了一把,老了吹牛用。”

    这年头旅游谁还兴到地儿再找住宿的?还特么风餐露宿,压缩饼干。

    这几人换掉任何一个,这场光听着就折腾无比的自驾游还未开始就偃旗息鼓了。

    可风餐露宿四个字太中语侬下怀,打从听到长江俩字起,她几乎就非它不可了;自个儿开天辟地一条新路线更是教徐仲伯一听内里就升起一股热血难凉的感觉;常嘉想的是,反正是和这几人一起,她去哪不是去?再折腾也比跟团里的陌生人或是大学里的酒肉朋友舒舒服服按攻略走要痛快。

    定下目的地,徐仲伯开始聚焦其他问题。

    “那往返十天,全咱俩开?”

    话是对许晏清问的,语侬却插话道:“实在不行我也能顶一会。”

    “你可拉倒吧吴语侬,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拿完驾照摸过几次车啊?让你顶会儿?别他妈自驾游了,怕是驾鹤西去了要。”

    许晏清一顿劈头盖脸下来,语侬自知荒废过久,学的那点东西早还给驾校了,是故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嘴。

    常嘉忽然出声:“要不,再叫上简诃,你们仨开?”

    吴语侬:“你们干嘛都看着我啊?”

    余中白眼中的询问意味实在过于赤裸,语侬只好放弃装蒜:“我没问题啊,问题是,人家不一定愿意来啊”前不久她可让人滚来着,得多没脾气才得愿意来啊。

    27/01/2018

    ……

    ……

    05/08/2021:

    为什么说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呢,因为在小说中,情节的推动往往需要大块前情的铺垫和逻辑的堆叠,而在现实中,人们的举动既可以是蓄谋已久的,也可以是随机决定的。一些事物的产生注定伴随着一类征兆的存在,而有些转折的出现,可能纯粹出自于当事人的脑抽。

    我一度以为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我和几何的结局。

    可现实猝不及防到什么程度呢,我和几何在根本不可能再有交集的情况下,非但重逢了,还一起踏上了自驾游的旅程。

    评论(230)

    zsc:草草草放个耳朵

    水晶梨:我凑我凑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孩子要憋死了555555555

    略。

    语侬没有想过简诃几乎是一口答应。

    西行开始之后,头两天他们互相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三天,到简诃开车,先前一直坐副驾负责递水唠嗑的语侬早饭过后径直钻进了后座。

    简诃只低眼沉吟了须臾,很快便坐上驾驶座。

    他们上午打卡了途径的湿地公园,在傍水的古镇解决了午饭,再上车时,余中白安全带还没扣上,简诃直直丢来一句“你去后边儿歇会儿。”

    只消两秒,余中白便由发懵转为了然,朝驾驶座的人投去揶揄一眼便兴致勃勃开门下车。

    语侬推推常嘉:“到你了。”

    受以委任的人战术性闭眼:“我好困呐乌鱼宝宝,叫许宝去。”

    许宝忍着胸腔里瞬间泛起的恶心,索性有样学样,慢条斯理地戴上耳机,也闭目养神起来,“本宝不去。本宝昨儿可开了一天车了。”

    两人这般敷衍,语侬自然看得出俩司马昭联手整她,都快气笑了,“行,那前两天还都是我陪驾呢,咱谁都别去。”

    恨就恨她坐在最右边,余中白拉开这边儿车门后一直干巴巴等人下车给他挪个座:“没人下来我上不去啊。”

    语侬瞪他一眼,余中白看到了也只讪讪地笑:“快下来吧姐,正好您坐外头下来方便,该说不说姐端水那叫一个稳,”言及此还贱不喽嗖地竖了个大拇指,“门都给您拉好了哈哈哈。”

    语侬被迫下车的当口,许晏清还哼笑了一声:“听见没啊吴语侬,就你端水稳,你不上前谁上前?”

    “闭上你的食屎嘴。”

    于是第三天下午,简诃终于跟吴语侬说上了旅途开始之后的第一句话。

    “我想喝水。”

    并大有一副把前两天没说的话都补回来的驾势,距他们临时决定的下一站不过一小时出头的路程,向来最安静的人却批事不断。

    “薄荷糖。”

    “口香糖还有么”

    “空调是不是太冷了?”

    “前边有收费站,要不要上个厕所?”

    “水。”

    “饿不饿?”

    更有甚者,常嘉中途拆了包薯片,传到语侬手里的时候,她还没嚼两下,竟破天荒地瞧见一旁的简诃好似委屈巴巴地以飞快瞥来一眼,视线回正后又低低说了一声“我也想吃。”

    那音量极小,语侬却不知怎的生出一种做贼心虚之感,慌张地扫了一眼后视镜,瞧见后排个个神情平静,似乎并没人听见简诃犯病,这才松了口气,权当自个儿也没听见一样冷处理。

    下午他们一行人去看了瀑布,玩了漂流,下山途中常嘉捧着导航忽然惊呼,“诶——当地还有棵千年古树,就在这附近,咱去看看呗。”

    临了见了古树,果真是根深叶茂,古木参天。

    然徐县最出名的不仅仅是这参天古木,还有古木旁的于飞堂。

    近旁有数个小摊,有个身穿当地传统服饰的阿婆见了他们直吆喝,许是游客见多了,阿婆一口普通话居然很是利索,“外地来玩的学生吧?”

    他们忙恭敬地笑着说是。

    “要同心结不要啊?我不是王老太太卖瓜昂,我们这求姻缘顶呱呱的!”

    徐仲伯向来自来熟,他看到古树上挂有不少红绳,“奶奶这姻缘怎么求啊?是买了红条写了名字再扔上树不是?”

    “那都是我们框外地小年轻的,我们树祖宗灵归灵,庇佑一方已经够辛苦的了,可不得闲管姻缘的事诶。”

    “姻缘的事,还得看于飞堂。”

    阿婆说,于飞堂是他们这儿古时一对伉俪的故居。

    相传这对伉俪自小便有姻亲在身,男方十四岁那年,一朝洪涝,失了踪迹,婚事自然告吹。

    却又赶在女方及笄次年回到家乡,女方及笄之时,誓要等男方三年,而走失的这七年间,男方虽到了成婚的年纪,却也没有另娶。

    而后两姓联姻,后遇战乱,男方从了军,其间家乡又经洪涝,且是百年一遇的洪灾,妻子无奈跟随村民迁徙,来到徐县,可路远马亡,那个年代书信往来本就十足不便,更何况妻子即便寄信告知丈夫迁徙事宜,丈夫也时常跟随军队迁徙,根本不知该寄往何处。

    当真是万里他乡,死生不知。

    可就在分离的第七年,俩人竟又在徐县碰上了。

    战乱平息,丈夫正要返乡,恰好途径徐县。

    而这七年间,邻里数度劝妻子二嫁,征战能有几人归不说,即便男人活着,又怎能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呢。妻子却通通回绝,且立下十年之期,扬言若丈夫十年未归,她再另做打算。

    后来一朝团聚,二人苦尽甘来,从此凤凰于飞,鸳鸯和美。

    于飞堂因此得名。

    于飞堂进门便是正堂,堂间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通往后堂的入口,相传只要一对爱侣相偕绕于飞堂一圈,譬如左口进右口出,是为圆满。无论日后会否分离,重逢可能是否微茫,终会团圆,且必定和美一生,白头偕老。

    阿婆娓娓道来,几人听得入神,简诃却抓住重点,“所以必须要两个人一起走一圈才作数?”

    “那肯定的啊,”阿婆眼尖,看出他脸上淡淡的惋惜,颇觉诧异:“怎么了小伙子?这里头不会没有你女朋友吧?”

    简诃立时面露窘态,耳尖也发红,老太太见状愈发肯定:“没带女朋友来也没事,有机会下次再来,下回记得买条老太婆的红绳拴在一起,来世继续和和美美。”

    简诃有些执拗地盯着侧前方的人的后脑勺,其余几人在他说话时多少由着自然反应转头看向声音来源,而无论此时他多好奇吴语侬面上是什么神情,她始终都没回过头看过他一眼。

    他像被浇了盆冷水似的,沉着嘴角接不出话,阿婆慧眼如炬,忽而露出一个如祖母一般包容又透着股浓厚的过来人的智者气息的笑,“看到堂屋挂着的对联了吗?”

    众人的目光被引过去,常嘉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喃喃念了出来:“鸳鸯和美,凤凰于飞。”

    “还有横联呢闺女?”

    简诃闻言分了点眼神到横联上面,霎时心口一震。

    这时阿婆笑着挨个梭巡了他们几人一圈,最终把视线牢牢钉在简诃脸上,“实在没机会再来的话,也没有好大关系。跟横联说的一样,心诚则灵,在哪不是一样?”

    简诃刚要点头,却听旁边摊位正摇着扇的大爷用并不多么晦涩的乡音叹了一声:“哎呀——世间事,哪样不是心诚则灵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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