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欢会是唯一能让学生松一口气的日子。
夜半，新布置好的大礼堂灯火通明，学生唱得都是些流行歌，乔栖不认识人也不怎么追流行，整场听下来，只有一首荣耀推出的官方比赛曲还算熟悉。
看了一会儿，身边同学都开始聊天打起桌游来，乔栖也收回视线，坐在人群之间，觉得自己应该答应叶秋，翘掉联欢晚会跟他去玩的。
歌曲轮转，喧嚣不停，乔栖被隔绝在喧嚣的门后，连门把都找不到。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未免太像个被遗弃在街头的小动物了，女孩无数次抬头期许着什么，又很快低下头，失落地蜷回去。
叶秋抱臂靠在墙边，不发一语地注视着乔栖，弯了嘴角。
舞台边一个女孩子四处环视，最后锁定到这边，
火急火燎跑来拉上还在发呆的乔栖直奔舞台，“乔栖你怎么还在这里呆着！马上就到你了，还不快去准备啊！”
乔栖一脸懵地被拉着走，“准备什么？”
“哦对你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不用准备，不愧是大佬。”
“？？？”
乔栖人都傻了，她经过什么专业训练，这些天她就是被专业人士教了一回瞄靶而已啊，难道要上台表演射击吗。
可那妹子将乔栖推上舞台，比划一个加油的手势，转身就走了。
周围一帮学生匆匆忙忙上台搬器械，乔栖呆呆地跟下面的学生大眼瞪小眼，只听耳边传来一句播报：
“接下来有请我校杰出人才乔栖同学，为大家带来荣耀观众挑战赛。”
乔栖：？？？
观众：？
全场安静三秒，轰然爆发出今晚最热烈的欢呼声，屋顶差点掀翻了。
根本不等乔栖说话，下面一双双手就举起来了，大喊我来我来我来，还有人为了引起乔栖注意，吼了一嗓子：“蓝雨冠军，我爱乔栖！”
乔小明星人都傻了。
她想说，就算她能玩，那卡呢？设备呢？电脑呢？
再一回头，好家伙，两个课桌一左一右架着电脑恭候光临，最中间的桌子上还码了一横排帐号卡。
旁边主持人尽职尽责地解说道：“24个职业的账号卡已经到位，比赛会采用修正场保证绝对公平，双方可以自行选择想用的职业，但由于时间有限，只能进行五场比赛，大家要努力引起乔栖同学的注意呀，下面请乔栖同学选择对手吧！”
选择、选择什么呀。
乔栖对着下面的一只只手，出神地想，自己上一次见到这种热情，应该是和王杰希回学校吧，哦，还有和孙哲平回学校。
但那都不是对自己。
只有这一次，学生们的热情是为乔栖存在，目光所向往的是乔栖所在的这个舞台。
而那些近乎疯狂的热爱背后，叶秋靠着门框，远远地朝乔栖摆摆手，看不清表情，但多半是在笑着的。
他还是这样，明明看着比周围的学生要成熟高大许多，可骨子里又异常不服现状。
这个人真是……
乔栖握握手里的话筒，重新看回台下：“你们人太多了，我就随便点个数字吧，如果不想上来的人，可以让给前后左右的朋友。”乔栖轻松补上规则，想了想，“嗯……第七排第五个同学在吗？”
“在在在在在！仙女我来了！”一个相当外向的男孩子差点被绊一跤。
“好的好的，仙男同学你慢点。”乔栖笑着回应，暗自告诉自己要快点适应粉丝的热情才行，“同学你要用什么职业呀。”
“我能用什么啊！”
男孩哈哈一笑，一点不怯场，接过话筒递给全校学生，“告诉我！咱们a中最牛逼的校友是谁！大声喊出他的名字是——！”
“孙——翔——”齐声高喊。
中间还夹杂几声毫无默契度的斗神和孙哥，但大家都知道，那个全荣耀铺天盖地夸赞的天才新人，就是他们校友。
无论他们是哪家粉丝，那人都是他们的骄傲。
即使他本人不在现场，可舞台上的光辉似乎还是属于他的——彻底和全明星一样了。
乔栖点点头，笑着应：“好，那我想想我用什么。”
男生赶紧举起话筒：“仙女你可是职业的，得让着我点儿啊！”
“你想怎么让？”
“你要不用个牧师吧。”
“？？？”
仙男同学，你可真是我亲生的校友呀！
从大礼堂出来时，叶秋还能听到背后爆发出轰然笑声，被夜晚的安静放大到几十米开外，别校学生路过都忍不住往这边看。
礼堂外，有教官抽着烟，闲适惬意地靠墙聊这群学生可真有办法，能想出这种节目来。
叶秋同学点点头，嗯，我可真有办法。
没有创意的商人不是好总裁，叶秋回想起台上女孩被光彩点亮的那双眼，很满意自己至少没帮倒忙。
他并不了解荣耀，什么挑战赛全明星，也是问了a中学生才知道的。
但叶秋很清楚自己的人缘、权利还有财力，在到处是年轻人的军训基地里，征收两个登录器，凑齐不同职业的账号卡一点都不难。
最重要的是……
叶秋看了眼礼堂内兴致高昂的学生们，想想，还是从臂弯外套的口袋里翻出手机。
“小陈啊。”叶秋拿着手机，靠在无人的树干边，边赏月边远程下达指令，“明天你给我调查些资料，关于荣耀战队……”
顿了顿，叶秋低头沉思了下，改变方案，“不，关于常跟荣耀电竞战队合作的娱乐公司，最好是g市或h市的，涵盖他们投资方向和近期项目的内容。”
电话里的小陈明显一愣：“您要投资电竞圈？这也太……”
“不上台面了吧。”叶秋笑了笑，接上这句话。
他一直都跟家里老头子的想法一样，觉得打游戏是挺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现在也很难改变这样的观念。
“我知道，但我像放着一百块钱在地上不捡的人吗。”叶秋问。
“……不，您像是会存进自己理财账户里的人。”小陈直言道。
“哈哈。”叶秋没有否认，纠正道，“这不是进军电竞圈，只是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进入娱乐圈。”
“从电竞切入娱乐圈？这也太……”小陈找了半天词儿，“太、太新鲜了吧？而且游戏市场更新太快也太不稳定了……”
“因为新鲜，因为没人做，所以才要赶紧做市场先驱者啊。”
本质上是个投资商的叶秋，最早靠投资房地产起家的，后来零零散散投资过科研或医疗项目，大体都成功了。
可也因此，少有人会拿着娱乐圈的项目来找他，甚至他都不认识几个有这方面涉猎的友人。
叶秋想尝试新鲜的项目，却一直苦于找不到切入点。
直到现在。
这是叶秋第一次觉得“好人有好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些话，说不定是真的可以信一信的。
乔小同学可真是他的幸运小仙女啊，叶秋感叹。
要不是想帮乔栖一把，他也不会发现荣耀这个游戏在年轻人之间有多高的普及度，更不会发现商机了。
虽然电竞是正规的体育项目，可游戏市场的更替之快，也让投资方那边尤其迟疑。
听着电话那头小陈苦口婆心给他讲游戏市场的弊端，叶秋也苦笑着想，要不是自己家里出了个人物，要不是自己遇到了乔小同学，他搞不好也是迟疑的那一拨人。
那个混账哥哥，到头来还是成了自己的底气之一。
这件事叶秋越想越忍不住骂人。
“放心吧，”叶秋说，“投资方向我有数，你可以关注一下原本跟嘉世战队合作的，以及有意跟蓝雨战队合作的。”
小陈自然是不了解这俩战队，“这两个……有什么特别的吗？”
“有啊。”
“什么？”
“前者是来年很可能赞助我老哥的人，不过我老哥估计，不，是很快必然也必须会退役的人，所以很适合短期合作。”
“哥、哥？”小陈惊呆了下巴，“您办公室桌上那张合影？”
“对啊你不是见过吗，”叶秋很疑惑，“这么惊讶干嘛。”
“……”小陈说不出口，他一直以为叶家大少爷英年早逝了，毕竟谁都没提过啊。
“至于后者，我估计近期会跟蓝雨签下至少三年起步的合同吧，这个先不提，先考虑短期目标，长期目标是之后的事，你现在快去办啊。”
“什么就有了？！后者您是哪来的根据啊？！”
“……”
诡异的沉默中，小陈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阵衣料窸窸窣窣声。
“咳嗯。”叶大boss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咳嗯，因为我初恋在蓝雨战队，她比较年轻，我多方考虑过后，觉得她本人条件很适合发展一下商业元素，外形人品都有保障，也有着不会轻易退役的理由，投资她不亏啊。”
小陈：“……”您这到底算是脸皮薄还是脸皮厚啊，说到底，您一个大少爷大总裁，看上一个打游戏的小姑娘，这是什么新时代偶像言情剧啊。
“喂？”叶秋看了眼话筒，“没挂断啊，小陈？还在吗？”
“我在。”小陈又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您……您知道您这行为像什么？”
“追求真爱的年轻小伙？”
“不，是挥霍钱财的败家富二代。”
当年，叶秋选择小陈，也是因为这人比较有趣。
可现在他想，也不是不可以因为同一个理由解雇他啊，他叶秋招收助理是为了听人吐槽自己的吗？
捏了捏额角，叶秋见那边抽烟的几个教官开始往回走，估摸着晚会快结束了，匆匆对话筒说：“我这也只是提供个方向，你明天整理好后发给我，分析评测之类的不用我教吧，我先过目一遍，不行的话，也不用跟这方案死磕。”
小陈消化了一下这番话，就是说，如果评估后反对意见占多数，那就不投了？也不理他的老哥和初恋了？
“呃这……”
一时间，小陈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本是自己劝他慎重的，可当叶秋真要放弃时，他又觉得这未免太无情了点，刚才的情深意重深谋远虑好像都是错觉。
叶秋看了眼手机：“有话直说。”
“呃，我说了您别炒我鱿鱼啊，”小陈小心地捧着话筒，问道，“您这算是……打算靠您兄长和初、初恋赚钱吗？”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
再直白点，小陈是想问他：是把那两人当成摇钱树或工具人了吗？
不过这话不问得很明白，叶秋那智商也是能懂的。
叶秋侧过头，目光在逐渐流出会场的人潮中打着转儿，渐渐落到一个女孩发上，看着她和同学打趣，连背脊肩膀都比之前放松许多，这才缓缓弯了嘴角。
这一趟来，他没有给自己的初恋画上未完待续的逗号，也没有给自己的意难平封上句号。
可他很满足，也有种豁然开朗般的放松，甚至想给自己与乔栖之间勾上一个问号。
未知的、反问的、疑问的、还没有结束的标点，是叶秋最喜欢的结局。
接下来要怎么续写，该是下一句话，又或是下一段故事了。
所以叶秋在久久沉默后，抬头看向夜空，“你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我是个商人，不是灌鸡汤的国家栋梁也不是遍地撒钱的大善人，但这种事，也有别的解读方式不是吗？”
小陈下意识追问：“怎么解读？”
叶秋笑着说：“比如说，我会赌上多少身家来面对这场巨大的风险，不正代表着我有多信任他们吗？”
“您目前预计会要投入多少？就短期项目来说。”
“得看行情吧，有机会我跟他们交流一下前景，但这事你也别太上心，本身也不重要。”
“不重要？！”小陈失声。
“对啊，”叶秋好笑道，“那可是我老哥，我都是你boss了，你真觉得他能差到哪去？”
不可能差到哪里的。
叶修离家出走的十年来，他们之间有过争执，也始终化解不开那层隔阂，对彼此人生的参与度都比不上各自身边的一些人，但即使如此……
这十年来，唯独“叶修会成功”这点，叶秋一次都没有怀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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