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指肠溃疡并出血。
虽然医生说了很多复杂的词汇，但乔栖总结一下，就是胃部会各种疯狂发疼，可能落下长期病根，不过治疗只需要每天吃点药，打打点滴，做点检查，早晚可以出院的，就算留下病根，也是可以忍受的复发程度。
真正麻烦的是，那个医生说必须要先住院，至少要住半个月才行，情况差还可能一个月以上。
半个月到一个月，这么长时间足以毁掉她大半个月为恢复状态做出的全部努力。
这样绝对不行。
她必须要快点证明自己的健康状况，回归赛场才行，但是怎么做，难道要像电视剧里那样花钱买通医生做个证明吗，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医生会被十六岁的小姑娘收买吧？
真难办啊………
乔栖为这个问题，在病床上苦恼了整整三天，就像在给她思考时间一样，三天没人来看望过。
只有倒下那天，好像是黄少天给她办的入院手续，但据护士姐姐说，他接了通电话后又走了。
估计是蓝雨也要商量她这个超级无敌大麻烦的问题吧，但以少天前辈的消息传递方式，只怕自己得胃病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全联盟。
这样，依然过去三天都没人来，不是因为转会期太忙碌，就是和她扯上关系会惹人非议，集体被俱乐部按在家里了吧，哦，还有可能是为了商量集训的事。
不过这也不错，住院楼安静得堪比自习室。没人打扰，趁现在搞来一台电脑补回状态也不错。
关键是这台电脑该怎么搞……
“唔。”
重锤砸上肚子。
一股阵痛将思绪完全打乱，乔栖捂着肚子蜷缩在小桌板边，郁闷极了，她胃现在跟个钟似的，一临近吃饭时间就要被砸上一砸，咚咚咚的，砸的那处最疼，连带整个钟都跟着发颤嗡鸣，有时还会在半夜疼起来。
特别是这几天开始禁食，疼得更厉害了。
这样能写的东西都写不下去了吧。乔栖盯着桌面上的a4纸，那上面还有她考试时想到的一些新战术体系，趁现在空闲赶紧写完多好……
乔栖咬咬下唇，手摸索着探向桌上那杆笔。要是现在忍不了这个病，下次还是一样被逐出赛场。
“…嘶…”
浪水一样翻涌在胃里的疼痛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笔握入手里又啪地摔回原处，滚了几圈，一直来到边界，眼看就要掉下桌板时，忽然被人接入手中。
乔栖脸色煞白：“别……”
“想要这个吗？”来人问着，也跟着蹲到她身边，“这么……疼吗？我帮你按铃？”
这个声音，不属于蓝雨。
乔栖恍惚着看向来人，是西装，领带系到最上，刚刚才被他自己松开些许，看上去跟刚下班没什么两样，可现在，应该才三点不到，远不是下班的时间。
他就蹲在她身边，两手小心地扶着她，将她带离小桌板，一点点躺下来。
那只有点汗津津的手，非常、非常温暖。
本来已经疼得毫无力气，所有力量都用来蜷缩在床上抑制疼痛，无法再做别的才对，但看着那个始终握着自己手，难掩疲惫却不曾打算离开的人，乔栖还是鼻尖发酸，努力唤了一声：“叶秋哥……”
“你在这么脆弱的时候喊我名字实在是有点挑战我的理智上限啊，”叶秋无奈着，仍然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没事，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等其他人来了我再走。”
“……没有其他人。”
“啊？”
“没有，叶秋哥是……第一个。”
乔栖咬着唇瓣，侧躺在床上，一眨不眨盯着叶秋的脸，他是第一个推开这间病房的人呀……
叶秋一顿，这才意识到她现在这种依赖感的理由，也渐渐敛了表情，半晌才苦笑道，“这样啊……确实，我老哥是就算全家病危这种理由都不为动的家伙，果然都是一样吧。”
“……”乔栖按在腹部上的手攥紧了布料。
这并不是责怪谁，如果是乔栖自己在他们的立场上，搞不好也会优先俱乐部的工作。
但那是如果论，现在乔栖身处这个位置，她只想感谢这唯一一个愿意来到她身边的人，感谢他推开了那扇门，感谢这双比床栏杆要温暖一百倍的手。
“真的不用按铃吗？”叶秋不确定道。
乔栖摇摇头，她手上就挂着输液管呢，护士来也没什么用的，医生也说过，这是禁食后的正常现象。
“叶秋哥你为什么来了？”
乔栖努力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样才能勉强缓解一点疼痛，“工作……不忙吗？”
“说不忙你大概也不信吧，姑且来之前还是注意了一下仪容的，但实在是黑眼圈有点重了，怎么也没办法消掉……”叶秋苦笑道，“真的很对不起啊，明明算是英雄登场，却是这么难看的形象，来的时候有点着急，也没太注意谁看到了我，搞不好还会给你添麻烦……”
叶秋捧着她的手，笑容还是那样习惯性的弧度，却总是会为她多一些温度。
他说，“但我来了。”
男人蹲下来，趴在她床边，含着笑问，“所以……能原谅叶秋哥吗？嗯？”
他真是会趁虚而入。
别说什么原谅了，光是他愿意特地赶来，乔栖就已经不愿撒开这只手了，哪可能责怪他。乔栖弯起眼睛，“我会被你公司的人骂的……”
“那就开除他们好了。”叶秋说。
“那不是骂得更狠了呀……”
“虽然我也不忍心，但人还是得接受这个阶级社会的现实啊。”
“你是和谐社会的反派boss啊……”
这样一来一回的玩笑间，叶秋能感觉到原本紧紧抓住自己手的力量正在松懈，她脸色也在好转，这让他也松了口气。
旁边助理陈言靠在门口，听着两人的对话沉默不语，他还真怕叶秋一个上头把公司的人开了。
毕竟这位总裁已经快两天没睡觉了。想要将叶家主挤下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四处拉拢旁系，管理公司贸易，每天拉着人开会，好不容易干出点苗头时，只是因为听说乔栖病倒就甩下一群团队，赶着私人飞机来g市。
就叶秋这种态度，哪天随便开除点人真没什么奇怪的。
这个人现在就是社畜最反感的麻烦上司，社会内卷体制下的人渣，贯彻资本主义的腐败本败，让臣民绝望的昏君，败类啊。
但陈言为全公司人给叶秋起了这么多外号后，又在想：这种人，大概就是所谓的人间好老公吧。
“累了的话，要睡吗？”叶秋看她有点打不起精神，也适时问道，“没事，探病时间结束前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不用了，还有些东西没有写完……”乔栖总算有点力气坐起来了，视线也跟着瞟向桌板上的纸张，“不完成这些，下次见队长也只会不欢而散，要尽早写完才行。”
叶秋可没忘记进门时她连笔都握不稳的样子，更加迟疑道：“这样……好吗？”
“我自己选择的路嘛。”
乔栖说得很轻松。
这种对其他事都有点无所谓，只专心荣耀的态度，在叶秋看来，简直跟当初离开叶家的叶修如出一辙。
“比起我，叶秋哥才是，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乔栖是一点不关心自己，还有空抽出被捂热的手，搭上他脸颊关心道：“红血丝好严重，跟个兔子一样了呀，这么忙的话，不来也不会责怪你的……”
“但我会责怪自己。”
叶秋握住脸颊上的手，嘴角不减笑意。
这只手刚被他捂热又开始泛凉，叶秋注视眼前瘦削了不少的乔栖，仍然没有改变最初的想法，“我想要继承叶家，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有一天，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在那栋宅子里生活，为了让那里成为我老哥可以回去的地方，也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毫无顾虑将你安然无恙留在身边，如果在这途中，你先倒下，我却连你身边都去不了，那是本末倒置吧？”
那就是他最反感的行为了。
他是如此抵触那个从未给过自己和兄长童年的父亲，宁可将自己困入条规中，也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这样诉说着，他也慢慢落了膝盖。
“没事，乔乔，别担心。”
叶秋捧着姑娘的手，低头轻吻她的指节，虔诚忠心将自己的一生都赌在了这里，“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我这里你不用在意。”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第一个赶到你身边。”
“无论花上多少年，我都一定会改变那里，让叶家成为你们能回去的地方。”
“叶修不会被逼着学那些教条，你也不用备受争议的轻松时光，如果荣耀给不了，你们的家庭给不了你们，那就我来给你们好了。”
“等到那个时候……”
“咳，那、那个时候……”
明明每一句誓言都可以挺着背脊，无比帅气地说完，却在最后一句时，看着乔栖纯粹的眼睛，突然卡在这句话上，再怎么清嗓子也说不出口。
就像第一次向女生告白的男孩，那样羞赧窘迫地张了张嘴，“那个时候，我可以……”
“……”
“不，还是算了吧。”叶秋咬了咬牙，骂着自己不争气，抻抻领子站起身，“现在说这个还是太早了，还是算了，等下次……”
吊着输液管的手撑上床铺。
在男人起身的瞬间，忽然拽住他的领带，连衣服带人一同拽向自己，就这样倾过身，毫不犹豫吻了上去。
纸张哗啦啦被吹起。
吊在空中的输液瓶轻晃。
那些混着药味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
直到脖子的窒息感稍微松懈一点时，叶秋还回不过神，只是听见有人凑到他耳边，含着笑，将他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轻巧地说完了。
乔栖慢慢松开领带，坐回原处，看他僵成机器人俩眼发直的模样也笑得更开心了。
其实她有在想，自己连工作都丢了大半，却还想要偿还这个人会不会太不自量力了，但她真的是拿这个人没办法，她欠他的，想要感谢他的，想要回应他的，已经越来越还不清。
真要说她还有什么能许诺给叶秋的，那就只剩下她多到富裕的时间了。
还不完的帐，就用余生偿还吧。
“叶秋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可以建成那样理想的地方，那个时候……”
“我可以，嫁给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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